“我央求他多给咱家放点儿,他就是不肯!”
“春梅呀,你也不能太生你哥的气。今年天旱,咱们村那口老井,快干了呀。坡下还有两户人家呢,你哥是为全村运水的人,不能偏向咱们自家,是不是呀?”
春梅抬头望天,天际晚霞仍在,看来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春梅祈祷道:“老天爷,求你行行好,快下场雨吧,要不那口老井就真的干了呀!”
王大娘责备道:“不许这么说!真要是明天就连日下雨,地里的庄稼不完了吗?”
看着母亲进屋去了,春梅吐了一下舌头。
冯晓兰在窑内叫春梅:“春梅,屋来!你的作文有错字!”
“就来!”春梅转头问赵天亮,“她怎么不陪你说话?”
“谁知道。”
“你俩闹别扭了?”
“没有啊。”赵天亮掏出电报,递给春梅,“替我给她。”
春梅将双手一背:“我已经替曙光哥传过那种信了,不能再替第二人传了,那我就不对了。”
赵天亮又一愣,说:“不是信,是电报。”
春梅接过电报,赵天亮转身就朝院外走。
春梅在后面叫他:“你哪儿去呀?”
“四处走走,散散心。”
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圆又明亮。星斗满天,北斗七星在天穹一目了然。西北的夜晚天高地静。赵天亮双手搂膝,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处崖头,一脸的郁闷不快。
“生我气了?”冯晓兰走来,坐在他身旁,也双手搂膝,温柔而又内疚地说,“别生我气。你在地里没太说清楚,我也没太听明白……”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当着那么多陌生人,我还能说得多清楚?”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不放心你哥哥和我……”
“我对我哥根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冯晓兰沉默了。
赵天亮朝她一转脸,激动地说:“你还没来我家的时候,我父亲就要求我们哥俩向他发誓,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尽量保护你!为了使你远离迫害,我们赵家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因为你父亲当年是我父亲的革命引路人,入党介绍人!”
“别说了!”冯晓兰打断他。
赵天亮发现她脸上有泪光,也内疚道:“对不起……”
“父辈们之间的那一种情和义,我从小就耳濡目染,习以为常了。但转移到我们身上,太沉重了……”
“我……我不是因为觉得沉重……”赵天亮的脸上也淌下泪来。
冯晓兰掏出手绢,替他擦泪,接着擦了擦自己的脸颊:“那封电报,当然不是我、也不是你哥拍的。我们在坡底村,境况还过得去。你也亲眼看到了,春梅一家,一点儿也不拿我们当外人。”
“我们排长看出了那封电报有疑点,他劝我冷静对待,我却没听他的。”
“你没被准假就来了?”
赵天亮点点头。
冯晓兰担心地:“那,你回去后,会不会受处分?”
“受处分是一定的了。也得把我这班长给撸了!我到连队的第二天,就被任命为一班长。他们说按部队惯例,一班长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代替排长的……多大的信任啊!可我……做出了逃兵似的事,电报又果然不属实,叫我还怎么有脸回去呢!”
“都是为了我!”冯晓兰忍不住哭了。
赵天亮不知所措:“晓兰姐,别哭嘛。不用反过来为我担心,我保证能扛住许多事……”
冯晓兰止住眼泪:“天亮,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结果注定是那么个结果了,那就索性在坡底村住上几天吧,啊?你哥每半月回村一次,三天后准回来,你怎么也得和他见上一面啊!”
“我听姐的。要是让我知道了谁给我拍的那封电报,我和他拼了!”
冯晓兰劝他:“天亮,千万不能那样。依我看,拍电报的人,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出于坏心。”
“还不坏?!把我骗惨了!”
“你哥他,还真遭遇了一场险事儿”
赵天亮一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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