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男知青(69)在篮球场地上锄草。“小地包”和王凯、沈力拉着碾子碾压场地。
“敬文!小弟你过来一下!”“小地包”闻声看去,见姐姐站在不远处。
“小地包”甩了绳套,不情愿地走向姐姐。
他走到姐姐跟前,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该洗的已经全都给你了,又有什么指示?”
孙曼玲拉着他:“跟姐到别处说去。”
“小地包”回头朝篮球场地那儿看一眼,见王凯们都停止了干活,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姐弟俩。
“小地包”:“哪儿也不去,你有什么指示就在这儿下达吧,他们听不到。”
“别犯拧啊,跟我走。”孙曼玲将“小地包”拽到了僻静处才松手。
“小地包”揉着手腕,无奈又振振有词地:“姐,有一点你好像一直没明白过来,我也是最近才替你想明白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我有什么问题?!”
“小地包”:“姐你认真听我说啊,你一直没搞明白这么一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和你一样,是兵团战士了。你呢,只不过比我大一岁。你不是爸,不是妈,只不过是我个姐。你替我洗衣服什么的,那完全是你应该做的。但你不能……”
孙曼玲打断他:“别说了!在北大荒,我就是爸!我就是妈!现在你听我说,咱俩必须调离七连!调到离七连越远的连队越好!”
“小地包”愣住了。
“你听明白没有啊?”
“小地包”摇头。
孙曼玲一反常态地说:“你摇什么头!你不是刚一来就闹着要调走的吗?”
“小地包”反问:“那会儿你不是不想调走的吗?”
“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我也改变了。”
“我不管你改变没改变!我调走,你也得调走!我到哪儿,你也得跟我到哪儿!走,跟我去连部!”孙曼玲又上前拽“小地包”。
“小地包”一甩胳膊:“跟你去连部干什么啊!”
“你说干什么啊!找指导员、找连长!跟他们声明,我们坚决要求调走!”
“我不是已经跟你声明了吗?我改变想法了!不想调走了!”
“你就愿意和齐勇一个连队啊?”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了。
“小地包”低声地:“姐,你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
“我在哈尔滨见过他,我一到连队,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可是你却一直让姐蒙在鼓里!你还当我是你姐吗?”孙曼玲又着急又伤心,一时失控,哭了起来。
“小地包”轻轻地拍了拍姐姐的背:“姐,现在我已经喜欢上七连了!我和七连的知青(69)、七连的老战士都熟了!再让我陪你调到别的连队去,那一切一切,不是又都陌生了嘛!七连不光是他齐勇的七连,也是我孙敬文的七连!更是你孙曼玲的七连!因为你孙曼玲不仅仅是一般的七连战士,还是女排第一班班长!”
孙曼玲静了一下,哭得反而更伤心了:“你居然不叫我姐了,开始叫我的名了!小弟,不管你怎么说,你也非得跟我去连部不可!不是你陪我调到别的连去,是我陪你调到别的连去!跟他齐勇在一个连队太不安全了!哪一天他如果又犯混,姐不在场,他对你下起毒手来怎么办?今天我就代表父亲、代表母亲!我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调走不调走依不得你!”说着,上前拽“小地包”。
“小地包”也急了,一推,孙曼玲跌坐在地。“小地包”欲上前扶起姐姐,可只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住了。
姐弟二人互不妥协地对视着。
“小地包”猛转身跑了。孙曼玲眼睁睁望着弟弟的背影,坐在地上伤心极了。
方婉之正在连部织毛衣,忽听到门外有人喊“报告”,一抬头,见是孙曼玲,问:“小孙啊,有事?”
“排长,我要找指导员和连长。”
“指导员在连长家睡觉。自从麦收以来,他俩和大家一样,都没踏踏实实睡过一个整觉。肯定都喝了点儿酒,一块儿补觉呢。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行,我在替他俩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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