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86)

2025-10-10 评论

    “老爷子,你这不难为我嘛!都下班了,这时候我哪儿去弄辆车啊!”
    “你说难为你,那就是难为你了。我就不信,偌大个团部,找不到个带轱辘的。”杨秉奎从小龚手中夺下抹布,往桌上一抛,“现在就给我去找!”
    小龚弄了辆前轮小、后轮大的轮胎式拖拉机。杨秉奎和小龚两人到达山东屯时,天已经黑了。
    一幢泥草房的山墙那儿停着辆吉普车。几名插队男女知青(86)猫在窗户左右,往屋里偷窥。杨秉奎一咳嗽,知青(86)们识相地散去。
    屋里,团长吕山东与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子盘腿对坐。小炕桌架在他俩中间,桌上摆着咸菜、大饼子、大葱、酱,还有半瓶酒,两个酒盅。那女子叫梁喜喜,是山东屯的支书,本人也是山东人。
    团长把手里的一段大葱蘸上酱:“就爱吃你贴的大饼子。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吃到咱老家正宗的虾酱、大酱。”
    梁喜喜拿起酒瓶斟酒:“虾酱是年初咱老家来人捎给我的。嫂子怎么不托人给你捎点儿?”
    团长:“她倒也托人捎。每次一捎到,我还没尝几口呢,就被机关那些馋猫给分了。再说,老家往我那儿去的乡亲,怎么能比得上往你这山东屯来的人多呢。来来来,陪我一盅。”
    梁喜喜:“我看啊,你是想把我这儿变成你团长的私人酒馆儿。”
    “在团里,喝酒不总得找个理由嘛,在你这儿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二人刚一碰酒盅,门外响起杨秉奎的咳嗽声。
    “找你的,与我无关。我这一盅,不能白斟了!”团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梁喜喜没饮,放下酒盅,问:“谁呀?”
    “我。杨秉奎。”说着,杨秉奎打开门走进来。
    团长赶紧穿上鞋,神色不免狼狈:“咦,老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杨秉奎看了看梁喜喜,对团长说:“找你嘛。”
    “找我你倒是到团部去找呀!准是小龚那小子带你来的,看我不训他!”团长站在地上,尴尬地介绍,“这位是梁喜喜,山东屯的支书。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杨秉奎杨站长。”
    杨秉奎:“你常跟她说我干什么呢?”
    梁喜喜:“他跟我没话可说的时候就说你。上炕坐,喝两盅?”
    杨秉奎冷冷地:“你省省吧。”
    梁喜喜:“省也不是省我的,省他的。”
    杨秉奎看着团长说:“既然挺自觉的,把鞋穿上了,那就跟我回团里吧。”
    团长看表,嘟哝:“这才几点钟啊!”
    杨秉奎:“你想喝躺下,在这儿过夜呀?”
    梁喜喜严肃起来:“别胡说八道啊!他可从没在我这儿喝躺下过,更没在我这儿过过夜。你们兵团的人,说话要负点儿责任。”
    杨秉奎:“正是冲着‘责任’两个字,我才到这儿来找他的。走走走,跟我回团部!”说着,扯起团长往外便走。
    团长被扯到外边,挣开手,大为不满地:“你这算干什么你!”
    团长又大步回到屋里,对梁喜喜说:“连人你都见着了,印象怎么样?我也往你这儿跑了几次了,好歹你得给我个态度了,我跟你嫂子也有个交代嘛!”
    梁喜喜:“太不怎么样了!胡子拉碴的,又老,又倔,对女人一点儿没个亲劲儿,还那么没礼貌!对女人不亲,干脆自己过拉倒嘛。这事儿到此为止,再也不许跟我提一个字!”
    团长和杨秉奎回到了团部。团长摘下帽子,往桌上一摔,接着冲杨秉奎一拍桌子:“你怎么也不刮刮胡子!”
    杨秉奎坐下,摸了摸脸,不温不火地:“你和那么一个女人凑一块儿喝酒,我收拾我的脸干什么?”
    团长:“你打算一辈子光棍啊?让你结成婚,那是师长师政委给我的特殊任务!我到人家那儿去,不光是为了找个清净地方喝几盅酒!你那儿不是比一个屯子里更清净嘛!我每次去她那里,窗外都有人偷看,你当我就一点儿不知道啊?我那主要是为你在趟路子!可你……人家对你印象差极了!”
    杨秉奎:“我对她印象还差极了呢!见着个男人就说‘上炕坐,喝两盅’,这号女人我敢娶吗?你趁早少替我操那份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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