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马般的女人的孔雀尾巴(59)终于得以开屏了！
诚实地说，我活到了四十多岁，还真没亲眼见过孔雀开屏的美丽瞬间。从电视上见是见过的，但那毕竟是“隔岸观众”呀！
但觉眼前一片绚丽多彩，脸上仿佛被一把大扫帚扫了一下，不禁趔趄后退。站定时，她的孔雀尾巴(59)已然开屏了。不过从背面儿看去，并不怎么出奇的美。
老苗的夫人缓缓地长长地呼出口气。听来那口气呼出得很及时，很必要，当然也很舒畅。她也从墙角往后退。退至房间中央，才得以有足够的空间朝我转身。孔雀尾巴(59)的正面儿就好看多了。抖抖的，宛如许多翠绿镶蓝的眸子在忽闪着迷人的眼皮。而她自己，双手并用地抚着她那充足了气似的宽阔的胸脯……
他们的孙子这时就不打滚了，也不高一声低一声地哭唤爸妈了。不待我拉起他，他已自己一骨碌爬起，又一头小鹿似的，跃蹿向别的房间去了。仿佛他的奶奶大开其屏的尾巴(59)是一面照妖镜，他自己是一个小妖精，若不赶快逃开，顷刻便会原形毕露，甚至会化为一滩血水似的。
这孩子的反常举动，不但使他的爷爷奶奶，也使我这个熟客大惑不解。我不禁将研究的目光再次投向老苗夫人的尾巴(59)，想搞明白她的尾巴(59)究竟有什么威慑力足以使她的孙子望屏而逃……
我这一研究，可就研究出问题了。
我说：“嫂夫人，怎么你那尾巴(59)也……也……也不完美了？缺十来根翎子呀！”
老苗向我频丢眼色，企图制止我说。但是，太晚了。我发现他在向我丢眼色时，话已说完。
老苗夫人从桌上拿起一面小镜，退至穿衣镜前，用小镜反照自己的尾巴(59)。一照之下，勃然大怒。
“小海，你给我滚过来！”
孙子不敢不理，怯怯地从另一房间走至她跟前。
她一把拧住孙子耳朵，喝问：“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拔我尾巴(59)翎子了？”
“是……”
孙子的嘴朝被拧的那只耳朵咧去。
“什么时候偷着拔的？”
“你睡着了的时候……”
“拔去干什么了？”
“卖了……”
“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天天疼你，爱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你竟趁我睡着了拔我的尾巴(59)翎子去卖！说，你卖多少钱一根？”
“二元……”
“三元！你奶奶的一根尾巴(59)翎子就值三元！小海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看你把我的尾巴(59)破坏成什么样儿啦！缺七少八的一道栅栏似的！钱呢？卖我尾巴(59)翎子的钱呢？……”
那孩子就咧着嘴，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
“就这么点儿零钱啦？！”
“我花了……买雪糕吃了……玩游艺机了……”
“今天我非教训你不可！”
当奶奶的，一只手仍拧着孙子的耳朵，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想打孙子屁股。可孙子的金鱼尾巴(59)一垂，一拢，整个儿护住了自己的屁股。那原本很水灵很生动很漂亮的尾巴(59)，已然由于缺水的时间长而蔫了，而抽缩了。看去似乎变干变脆了。当奶奶的那高举着的巴掌，哪里敢轻易打将下去？又哪里舍得打将下去！
于是当奶奶的手臂垂下了，转而用那只手狠掐孙子胳膊内侧的细皮嫩肉。掐得孙子嗷嗷怪叫连声。
老苗央求地对我说：“你快拉开他们呀快拉开他们呀！……”
真是掐在孙子身上，疼在爷爷心上。
我挺身上前，几经较量，终将孙子从奶奶的毒手之下拯救了。而当奶奶的，气得落泪了。她那缺七少八的一道栅栏似的尾巴(59)，抖得像一片被大风所刮的芦苇。
我劝解道：“嫂夫人，当孙子的不懂事儿，你就原谅他一次嘛！”——又问那孩子：“还敢不敢投你奶奶的尾巴(59)翎子了？”
那小学生一边退向爷爷身旁去寻求保护，一边好汉不吃眼前亏地保证再也不拔他奶奶的尾巴(59)翎子去卖了。
老苗则紧紧搂住孙子对他夫人吼：“你算什么当奶奶的？啊？孙子不过就拔了你几根尾巴(59)翎子，你就至于狠掐他狠拧他么？你这叫虐待儿童！是犯法！是犯罪！是滥施家庭暴力！孙子的尾巴(59)都被划破了，都快干透了，你不说先端盆水给他泡泡，却因为你自己的尾巴(59)少了几根翎子闹腾开了！你还有个当奶奶的样儿么？你那尾巴(59)再完美，你又能得意到哪去？全市选美能选上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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