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最开心最放肆的日子,也不过是这几年。"我笑笑地说。
"放肆?"菜鸟歪着头想一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所以呵,有人肯等着你的时候,千万别准时,叫他等好了。"我把她忽略的哲学教给她。这妞沉不住气,约会前三刻钟开始补妆,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等候,迟到的总是她的色眼男友们。
菜鸟不置信地呵呵笑,仿佛我在讲笑话。其实我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本事在十几岁时叫某一个男孩子为我心碎。念到初二,终于收到第一封情书,暗恋我的是前排的男生,约我当晚8点到学校附近的街心花园见面,我自然没有去,一整夜失眠,一颗心涩涩的,梦见他在倾盆大雨中痴痴地等,梦见他为我悲伤自缢,尸体在冰凉的月光下泛出幽蓝的光芒。结果呢,第二天早晨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我小声道歉,说什么不好意思,让我久等了,他妈妈死活不让他晚上单独出门,云云。我听得怔住了,想明白过来,忍不住,伏在桌上乱笑起来,多么荒唐滑稽的约会!
无所事事呆在办公室孵卵的人渐渐都出去了,统共只剩得我和几个男同事,女记差不多出了门,人人都有门道,好皮囊的有其它报纸的部门头头提供信息源,次一些的货有忠心耿耿的男记者做后盾,再不剂,狐朋狗友总有三两个吧,驻扎在各家媒体,一遇天灾人祸,火箭速度赶往现场的同时,往往不忘记发几条短消息出去,有钱大家赚嘛,因此本地报纸的新闻每天有八成以上的重合。坚持独辟蹊径的只有我这种孤僻、清高、落落寡欢的家伙,成年以后我不喜欢交际,朋友都是淡淡的那种,很敷衍,很虚伪,我受过伤,不再相信女人,男人也不。
告诉你,女记者不外乎两种,一种精力充沛、四处游走,靠体力及智商谋生,另一种则穿尖跟鞋,视新闻现场为名利场,像上两个世纪法国的交际花,躺在贵妃榻上招待恩客,男人坐在侧畔,喃喃细语,良家妇女看不过眼,讥讽这种女性为THEHORIZONTAL,玉体横陈,即衣食无忧。我读过小仲马的《茶花女》,说实话,我烦她们,在情感上,我有洁癖,这不奇怪,嫁不掉的女人大半都有。
菜鸟不断地接电话,有找她的,有申诉买电器上当的,有目睹车祸的好事者,甚至有人想刊登一则寻狗启事:爱狗走失三日,出走时着红色绸缎背心,毛色雪白,前腿有残疾,狗主甚念,若有知情者,请致电多少多少,定有重谢。
慢着,狗——刹那间,我想起大毛,林梧榆的大毛,那个会彬彬有礼吃冰淇淋的狗。我的心跳起来,眼前闪烁出饷银的光华,用葛朗台一般的神情贪婪地翻找我的掌上电脑,华伦天奴的小型手袋被我的杂物塞满,毫无身价地鼓胀着。但是没有,我居然没有留下他的联系号码。呆了呆,我拨通114,我恍惚记得他说过,他在芙蓉市政府秘书处。我顺利查到了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寂寥地响着,无人接听。
是午后三点,下午茶的辰光,在阴雨绵绵的伦敦,一家人团团围坐在有雾的窗前,仆妇捧上极薄的青瓜三文治与柠檬茶,嘘嘘地吹着,热热地喝下去,房间里的装饰品位非凡,如同建筑文摘里的插图——是,我尽梦幻着这些,是泛滥成灾的小资中的一员。可是你知道吗,我想得更多的却是变成深山中的野人,或是渔翁,或是陶渊明,很厌世地对着一株菊花吟诗颂词。
我缺乏耐心,隔十分种再打,这次有人来接,是女士,温言细语告诉我,林梧榆在开会,问我是否急事,是否需要留话。我说谢谢,我会打来。隔半点钟我忍不住又打,接电话的依然是刚才的女士,听到我的声音,她立即歉意地说:
"对不起,他刚刚回办公室取了一份文件,又赶着去开另外一个会了。"我失望地"哦"了一声,他们的工作情态是两样,一天开八个会,就一些抽象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就算及格。我呢,不是闲得能淡出鸟来,就是忙得像一只鬼。偶尔也会羡慕这种人,我有同学当公务员,餐餐有美味,一个月发一次洗发水香皂牙膏手纸,晚上赴不同的场子叉麻将,体重在一年之内暴胀20公斤。闷是闷了点,但开同学会人家是最威风的,记者算哪根葱,人家隔壁办公室就是管全省媒体的那个官儿,你跑了一辈子新闻说不定都没机会认识的那个业界要人,嘿!
我打了个呵欠,常听杂货铺的老板抱怨,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用来形容我此时的际遇再合适不过,像开着的士满街乱转、怎么都兜不着客的司机。姜太公钓鱼是另一码事,他又不是等着鱼下锅——天晓得哪根筋不顺,最近几年我牢骚满腹。有一个光荣地做了妈妈的女同学在两年前就直言不讳地跟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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