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天由命地躺在床上,听着维嘉逗引的话语,心里有些甜蜜的犹疑,又有些尘埃落定的决绝。我在棉被里静静除去我的衣物,赤身等待。维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只剩下安静的鼻息,他睡着了。我是多么渴望被他蹂跞,但你知道,我终究不能够穿一件暴露的亵衣,斜斜飞着媚眼,主动往他身上挤吧。
我们度过了干干净净的黑夜,早晨维嘉起身烤面包片,我把纸盒里的牛奶倒进两只玻璃杯。我们跑到露台上吃早餐,维嘉做事一向都不合章法。露台地势比较高,可以眺望远处的江面,江水雾蒙蒙的,隐隐有驳船的影子。维嘉的房子在明亮的光线中看来有些泥灰班驳,我建议维嘉重新整饬过。
"等你结婚的时候,就可以拥有最体面的新房。"我漫不经心地说。维嘉淡然一笑,他喝牛奶的时候竟然也点起一支烟来。他是那样的,不舍昼夜,手里总是有一支烟草,烟雾荡荡漾漾的,他整个人如在云中。
"女人,"维嘉的表情充满嘲弄,"所有女人在我眼里都只是器官。"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像是骤然挨了一刀,开头只是诧异惊骇,血汩汩地自伤口冒出来,还不知道痛,待到五魂七魄重新归位,那才叫痛入心脾。
"我爱他,但我不懂得他。"我疲倦地扶住自己的额头。闻稻森拿起我面前的纸杯,帮我续一点开水。
"维嘉是太过复杂、太过邪气的男人,我无法把握。"我看着闻稻森,他眼里全是了解。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感情。"他说。
我无可奈何地笑。闻稻森的想法循规蹈矩。我没办法说得更清楚,其实,感情并不是症结。我爱上维嘉,但不止是他本身。也许这说法有点乱。但那是真的。
那之后有一阵子我不大愿意见维嘉,但我每天晚上一定收听他的节目,他念很美的散文,播放一些怅然的歌曲。友子和银子流连于夜色以及男孩子的臂弯,而我与雅子就倚在桌边,呆呆听着维嘉的声音。听得恍惚起来,似乎他就在屋子里,带着动人的微笑,娓娓清谈。
沉寂了一些时候,雅子买了几盆草花回来,我说起维嘉院子里种的花木,雅子一听,缠着我去要几株栀子。雅子这样的小女孩子,最喜欢栀子茉莉一类白色芬芳的花朵。
我去了维嘉那里,他不在,我坐在台阶上等,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字。维嘉直到中午才从兼职的广告公司回来,见到我,若无其事,邀我一起午餐。他带我去一间新开张的粤菜馆,点了宫廷鲍鱼、桔汁官燕窝、几样清淡小菜以及新制的酸奶。我学着维嘉的样,把米饭倒进鲍鱼汁里,拌着番茄色的浓汤一起吃,滋味果然清鲜。
"老房子可能要拆,"维嘉闲闲说,"市政府的规划里要占用那块地。""哦?"我吃惊不小。坦白讲,我热爱维嘉的房子。一个像维嘉那样有经历的男人应该有一幢上了年岁的古屋。
"我是没关系的,只要多补偿一点钱。"维嘉切下一块鲍鱼,用叉子送进口中,他吃东西的模样很享受,不像伍辰,伍辰是饕餮。
"我打算在30岁以后出国生活。"他用餐巾抹抹手,喝了一大口浓酿的酸奶。吃下去的食物堵住我的胸口。我无所适从地看着他。
"你要去哪里?"我挣扎着问。
"奥地利,"他说,他的眼里有一种光芒,"我要去维也纳定居。""我一直在学习那里的语言。"他很快地说了一大串叽里咕噜的鸟语。我强迫自己镇定,在他面前保持不在意的微笑。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维嘉大笑起来,笑得呛住,使劲咳嗽。
"我们做爱吧,女士。"他一脸坏笑地翻译,犹自笑得发抖。我一口一口地把一大杯酸奶统统喝光。
"维嘉有些神经质,"我告诉闻稻森,"他的情绪很激烈,喜欢大声笑,也容易动怒,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会怎么样。""你绝对不可以对他认真,绝对不可以跟他计较,"我接着说,"否则你会伤得体无完肤。"闻稻森疑惑地眨眨眼。
"你必须相信我。"我决断地说。闻稻森笑了。
是日我对维嘉说了雅子想要栀子花种的事,维嘉沉吟了一下,他说这样吧,明天你叫雅子来,我的花圃好久没料理过了,她帮我锄锄草,我多送几样花种给她。我不由得笑,骂他小气,区区几毛钱的花种还要雅子以劳动力来交换。没想到维嘉是当真的,一定不肯给我,非要雅子去做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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