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舞派对(62)

2025-10-10 评论

  (B)
  我没有告诉闻稻森我结婚了,我没有提到林梧榆。婚后我一如既往地买他的钟点,在渐渐暖和起来的初春的午后对着他倾诉维嘉、伍辰,还有我的18岁。很幼稚。但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一段爱情给予我生命的震颤是无法言说的。
  诊疗室的窗外有一大片青草地,精神科的住院病人喜欢在草地上晒晒太阳。他们穿着蓝色格子的病号服,平静地散坐在花廊下,或是茫然地走来走去。
  "维嘉一直都在怀念他的前任女友,不能自拔?"闻稻森问我。我犹豫了一下。
  "不,"我坦白说,"后来,他爱上了另一名女孩。"
  那也是春天,维嘉带我去一间新开张的运动吧,里面贴满了体育明星的海报。吧台有一圈足球纹的装饰,台顶是一双巨大的橡胶手,手中托着加大码的足球。
  维嘉和我打保龄球,我们换了软底鞋子,维嘉握住我的右膊,教我如何用力。我的技术很糟,但很卖力,出了一身的汗。维嘉叫了两杯茶,我们坐下来,看着别人打。维嘉把茶杯握在手掌中,眼睛盯着清冷的淡绿色的地板,突然徐徐说:
  "苏画,我爱上了一个人。"单是这一句,已经荡气回肠。我很震惊,说不出话来。
  "她就像一件贵重的商品,我爱上了她,但我并不知道是不是适合自己。"我作声不得,紧张得呼吸困难。
  "而且,我没有机会知道她的想法,"维嘉抬起头,注视我,他的眼神是忧郁的,"苏画,这问题困绕着我。"我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如若他接着说,苏画,你爱我吗?我该如何回答呢,这难题已经足够叫我失眠整整一个星期。
  但他不再说下去,他用毛巾擦擦汗,跳起来,继续击球。他的身姿很敏捷,右手托球,略略侧着身子,向前滑行几步,球离手飞去,轰地一下,把白色的瓶球全都撞倒。那一局他得了满分。
  "可他从此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轻轻对闻稻森说,略有惆怅。
  大一的下半期,我做了一份新的家教,在周末的晚上辅导一名高三的女孩子。我是走惯了夜路的,但仍然喜欢打电话给维嘉,请他来接我。有时他穿着背心与阔脚裤,闲散地踱出来,在马路对面的报亭等我。他抱着胳膊,嘴里含着一支烟,有点冷、有点寂寞的样子。我朝他跑过去,看见我,他笑笑,掐灭烟蒂。我们沿着临江路慢慢走回去,这是一条新建的马路,路上行人稀少,街灯一盏一盏寂寥地亮着。我们不大说话,维嘉把手插进裤袋,嘴里模糊地哼着歌。
  某天我们遇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只得在人家的屋檐避雨,结果错过了宿舍关门的时间。维嘉带我去他的家,他的客厅里有手绘的地毯,我们坐在地毯上看碟片、聊天。维嘉情绪很好,说了很多同事间的滑稽事,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我就在客房里睡,维嘉的卧室在对面,隔着窄窄的走廊。他大方地敞着门,我也没有关,我们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可以看见彼此的轮廓,很奇怪,我并不觉得窘迫。我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维嘉忽然说:
  "你知道男人是怎么邀请女人上床的吗?"我一怔。
  "男人们有成串的鬼话……"维嘉呵呵呵笑起来。
  "我学几句给你听。"他说。他清了清嗓子,更换了一种哗众取宠的腔调。
  "你说你不想跟我上床,想回家是吗?你穿得那么性感整个晚上用那种眼神扫我,现在你又要改变主意?""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彼此了解,还等什么?""别那么紧张。让我们上床,一切紧张就会消失。""我想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如今活着可不易,与其明天死于核战争,不如及早体验一下做爱的感觉。""我的房间里清晨的景致很美……""不想跳舞?那我们用别的方式亲热亲热。""你对友谊怎么看?两个人做爱会不会影响友谊?""你放心,过了今晚,我一样尊重你。""我的拉链开了……"维嘉擅长摹仿各种嗓音,他让我想起玩世不恭的美国西部牛仔。但上帝,他的声音非常温柔,非常好听。那些字眼就像软体昆虫一般,在我的身上缓慢地游移。中间维嘉沉默了片刻,然而他又继续说了下去,笃定地、轻佻地、肉感地,像一个调情圣手。
  "你们之间,"闻稻森审视着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闭了闭眼睛。这也是我所不愿意相信的。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