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隔绝(37)

2025-10-10 评论

  而后,莲莲又来叫他,强迫他嚼半枝莲。嚼着嚼着,他睡着了。莲莲就拍打他的腮帮,他机械地做出咀嚼的动作。片刻,又睡了。莲莲使劲掐他,他条件反射地嚼一嚼,顿住。莲莲就接着拍打他、掐他,他们像在进行一场拉锯赛。
  终于,他清醒过来了。他睁开双眼,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照在草叶间,颜色像秋天的麦穗一样淡淡的。沈泰誉的脸近在咫尺。
  “你总算醒了!”沈泰誉嘘出一口长气。
  “他醒了吗?石大夫还是昏迷着呢,怎么办才好啊!”
  成遵良循声望过去,莲莲伏在石韫生的身侧,用沾水的布不断地擦拭着她的额头。石韫生双眼合拢,呼吸急促。
  “石大夫,你醒一醒!”莲莲一声一声地唤着。
  石韫生毫无回应。
  “饿吗?”沈泰誉问道。
  成遵良眨眨眼。沈泰誉取出两片夹心饼干,喂给他。饼干下了肚,掏心挖腑的饥饿反而苏醒了,伸出了贪婪的爪子。
  “还有吗?”成遵良眼巴巴地看着饼干袋儿。
  沈泰誉掂量掂量空瘪下去的袋子,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取出两块,喂给他。区区四块小饼干,于事无补,成遵良饿得心慌。
  “就剩两块儿了,咱们给石大夫留着,好吗?”沈泰誉委婉地说道,“忍一忍吧。”
  “沈大哥,你来瞧瞧,石大夫是不是有些不好了?”莲莲急切地叫道。
  成遵良望过去,见石韫生的胸脯剧烈起伏,整个人烦躁不安地悸动着,嘴巴大大张开,嘴唇发青,憋闷得就快要窒息了。沈泰誉按照学习过的急救常识,为她进行胸外按压,两掌交叠,有节律地、一起一伏地按压她的肋骨。好半天,石韫生缓过气来,呼吸趋向平缓。莲莲往嘴里塞了一大把鬼针草与七叶一枝花,嚼碎了,敷在石韫生的伤口上。
  “毒素已经延展到全身,单单处理伤口,恐怕没什么用了。”沈泰誉蹙眉道。
  莲莲征询地看着他。
  “不如都让她吞服进去吧。”沈泰誉说着,将几种草混合在一块儿,嚼了嚼,一股脑儿喂给石韫生。石韫生陷入半昏迷状态,沈泰誉小心翼翼托着她的下巴,观察着草汁的流向。喂完,沈泰誉将她的头偏向一侧,以免发生呛咳。
  “她快要撑不住了,”沈泰誉徐徐道,“莲莲,我记得民间有句俗语,毒蛇出没,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我们不如试试这周围的野草,反正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莲莲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于是他们埋首乱草丛中,分门别类地辨识着,每拔一种,就认认真真地揉碎,敷在石韫生的伤处,然后嚼了,喂她咽下。
  不一会儿,石韫生的伤口就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草汁,斑驳杂陈。成遵良无声地注视着她,这个在前一天刚刚与他肌肤相亲的陌生女子,犹如一粒镇静剂,缓缓替他消解着焦虑与恐惧。如果死亡是最沉重的负荷,那么*就能以其全部的轻盈和璀璨,与之抗衡。然而此刻,这粒无可替代的镇静剂,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谷,被时间的流水带走。成遵良只觉得惊骇,却是一种灰蒙蒙的、浮游在肉身之外的惊骇,没有切肤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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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汶川有四条道路,从都江堰出发,经213国道,是最近的一条路。此外,东线可以从绵阳经平武、九寨沟、松潘、茂县到汶川。西线有两条支路,一条是红军长征走过的路线,即从雅安经甘孜、小金,翻山到马尔康,过理县,进入汶川县城;另一条是从雅安过大渡河,经丹巴、小金,翻巴朗山到卧龙,过映秀镇,抵达汶川。
  关锦绣选择近道。清晨六点,她行车至紫坪铺,这是通过213国道进入汶川的必由之路。没料到武警交通部队在这里设置了路障,禁止车辆通行。关锦绣试图说服驻守的战士,得到的回答是,由于塌方和泥石流,路被截断了,已经埋了好几辆车,连部队和救灾物资都没办法进入汶川。
  “部队正在尽全力抢修道路。”满脸青春痘的小战士安慰她一句。
  “什么时候能抢通?”
  “难说。”
  关锦绣懵了。
  “这么说来,汶川那边的人,完全没有办法出来了?”她追问。
  “也不是,”小战士说,“一直有人出来的,昨天和前天,从汶川那边的老路上,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两千受灾群众。”
  “既然能够从山里走出来,就一定能够走进去的。”关锦绣暗暗下了决心。她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只容积接近50升的美军原品LC-2军用背包,然后把车里的物资清点了一遍,依照野外生存手册教授的知识,将装备精简到了极限。多余的食物和水,就交给武警交通部队的战士,请他们转赠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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