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别糊涂,当然,我市个凡人。’
文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儿,老张看来她越发不像凡人。她的眼是正在望着老张,可又不像望着他。老张不由得朝文太太望着。
‘不用这么望着我。当然我是个女人,摸摸我。’
她伸出了胳臂来,老张摸了摸她,她混身一哆嗦。
老张觉得很失礼,跟太太说,‘对不起,太太,我吓了您一跳吧?刚才我以为在这个月光明亮的夜里,您是麻姑仙子下凡了呢。’
文太太微微一笑,老张才觉得心安了一点儿。
文太太又说,‘我真是像仙女那么美吗?我真愿老是那么美。告诉我,你想麻姑仙子也恋爱,也结婚,像咱们凡世的男女一样吗?’
老张太老实,还没有听懂太太的话。他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也没见过麻姑仙子。’
太太又问了老张几句话,问得老张直发愕。太太说,‘今天夜里你若遇见麻姑仙子,你怎么办呢?你跟她恋爱吗?你愿意我是个麻姑仙子呢,还是个凡世的女人好呢?’
‘太太,您开玩笑呢?我怎么敢哪!’
‘’我跟你说正经话,若是我们俩永远在一块儿,像美华跟队长,像丈夫跟妻子一样,你说是不是福气?
‘太太,我不相信您的话。我没有那么福气。若是照您说的这么办,那座贞节牌坊怎么着?’
‘不用管那贞节牌坊。我非要你不可。我们俩能在一块儿过得很舒服,一直过到很老很老。人家爱说什么就任凭人家说,我不在乎。我已经守了二十年寡。我受够了。让别的女人要那座贞节牌坊吧。’她说完就吻老张。
老张说完,没喘一口气就问李松,‘队长,我怎么办才好呢?皇上要旌表太太,我干什么给破坏呢?可是太太说那根本没什么关系。她要我娶她,若不,她以后再也不能嫁人了。您想,太太说这种话!她说,她一定跟我过得很快乐,我就像现在这么养活她就行了。队长,您说我怎么办呢?’
队长慢慢的才听懂,最初听着是莫名其妙,聚精会神听老张一字一句的意思和腔调儿,费了半天劲,听明白。于是喊给老张,‘怎么办?傻东西,娶她呀!’
李松一溜烟儿似的跑去告诉美华,美华说,‘我真替妈妈欢喜’又低声对李松说,‘妈妈一定自己杀死那只黑鸡,我看老张这种人才配个贞节牌坊。’
那天傍晚很晚了,李松向文太太说,‘岳母,我心里想过一些日子了。我们生了个女孩子,一定很让您失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生个男孩子,才能给您顶著文家的门户儿呢。’
文太太抬头看了看。李松又接着说,眼睛一个劲儿望着地,‘我也很想了想了。岳母,您别笑话我,老太太去世以后,您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日子。老张人很老实,您若答应我跟他说,我想他若娶了您,一定愿改姓姓文的。’
文太太满脸通红。她刚说出‘不错,这文家的姓儿………’就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文太太一嫁老张,文家的同宗大失所望。
文老太爷说:‘女人的心怎么样,谁也不敢说一定啊。’
本篇为中国最著名之爱情故事,唐代诗人元稹作。元记此事托名为张君瑞事,实则显系自传。其中日期、事件、人物,与元稹本人情况皆极其真实一致,而作者本人之真情流露,尤非写个人之情史真传者不能到。仅将男主角易姓为张并未能蒙骗其友人,其故事生动逼人,尤传播一时,引人疑猜。元稹当时已与白居易齐名,号称元白,颇为传闻疑猜所苦,而此事此情,又两不能忘。在诗中不用‘双文’化名指情人时,偶一不慎,即露出莺莺名字,‘双文’即指莺莺两字相重之意。莺莺为元稹初恋情人,实则元稹对莺莺之念念不忘,仍有其他原因在。
本篇大半依据元稹之原文会真记,直至元稹薄情,弃却莺莺,自行捏造荒谬之借口时为止。元稹抛弃莺莺之时,以莺莺与历史上倾国倾城之美人相比,甚至竟与为害男人之妖孽并论。元稹尚厚颜称张友闻张与莺莺决交后,誉张为‘善为补过’,元稹虽为名诗人,后且身居高官,以人品论,并不见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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