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行长不经意地抬起眼皮看了曹平林一眼,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在说些什么。
“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情,我过问了一下,没有人再纠缠着不放了。”李副行长说。
曹平林知道,李副行长说的是总行保卫部试图彻查胜利储蓄所被抢案件的事情。看来李副行长已经做了工作,不会再有人对自己的光荣事迹提出质疑和威胁了。他举起酒杯,说:“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和帮助,让您费心了。”敬了李副行长一杯酒。
曹平林接着说:“对于那件事情,我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我惭愧地感觉到,我在基层网点的管理工作中,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及时地进行了检讨和整改,相信我们省分行的存款工作,在您的大力支持下,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还能够创造出更加辉煌的业绩!”
听了曹平林的话,李副行长不置可否。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曹平林起身告辞,李副行长没有挽留,两个人握手道别。
8
总行人事部总经理赵臣风从省分行走后刚刚半个多月,就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是在总行副行长刘明的陪同下,来省分行上任的。总行党委经过认真研究,决定:由赵臣风同志任行长;免去黄可凡同志行长职务,任正厅局级调研员;免去杜念基同志第一副行长职务,调任邻省分行,仍旧任第一副行长。
在没有任何征兆和信息的情况下,任免令、调令同时揣在刘明的公文包里,随着刘赵二人一起,到达了省分行。
在省行行长专用的小型高级会议室里,刘明以深沉而又似乎有些无奈的语调宣读完任免令和调令后,在桌面上轻轻地把文件推给了坐在一旁的黄可凡,黄可凡的手在桌面上一划拉,就把文件推给了主管人事工作的杜念基。杜念基拿起文件,想了想,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走到赵臣风面前,恭恭敬敬地把文件递给了他。赵臣风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微笑,接过文件,坐了下来。那情景,必将在省分行的行史上,写下重重的一笔。
黄可凡宣布散会。
虽然会议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行长们疲惫地站起身,各自无言地散去。
偶然间,杜念基的眼睛与黄可凡的眼睛对视了,他发现那双眼睛已经明显地衰老了下去,浑浊了下去,失去了往日的睿智和光泽,俨然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的眼睛了。虽然这双眼睛里流露着疲惫、无奈、甚至是愤怒,但是它们还是洋溢着长者的宽厚、慈祥和温情。它们爱怜地注视着自己,传递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杜念基也注视着它们,传递着坚定的意志。
杜念基尽量装做轻松地向黄可凡笑了笑,黄可凡也不经意地向杜念基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转过身,走出了会议室。
省分行的行长们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和周到,只是简单地和刘明副行长寒暄了一下,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仿佛大家的身心早已经因为一把手的问题而空耗得筋疲力尽,如今一旦有了结果,却再也没有精神关心它、猜测它、议论它了。现在,大家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本来很浅显的问题:尽管省分行领导班子的全体成员对人选问题进行了太多的猜疑,尽管黄可凡和邓成功进行了太多的努力,尽管杜念基和曹平林进行了太多的角逐,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影响和左右总行蔺明蛰行长的个人意志。在这样的过程中,甚至包括倍受赏识的刘明和老谋深算的李副行长,他们的诸多努力的结果,都像银行电子计算器上的一个键子,在进行了无穷大的运算之后,只要按下它,就实现了“归零”。也许,因为围绕省分行一把手人选问题,几个权力集团之间的分歧太大了,所以,蔺明蛰行长在没有办法平衡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没有争议的赵臣风?也许,蔺明蛰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任何人的意见和建议,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如果那样,什么深入省分行调研,什么人事干部考核,现在看来,都像是一场闹剧了!但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必要去猜测、去抱怨、甚至去抗争了。结果已经出来了,过程就往往被忽略、被遗忘,甚至被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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