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洋笑嘻嘻地问厉天明今天晚上有什么好戏,厉天明笑而不答,招呼服务小姐收拾了餐桌,包房里的灯光暗了下来,这时已经有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候在门外了。卡拉OK音响播放出激烈的迪士高音乐,曹平林看见那几个俄罗斯姑娘扭摆着腰肢在包房里跳起舞来。她们的舞姿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加快,高高抬起的大腿把裙裾撩起,裙底的内裤若隐若现,十分撩人。
钱海洋拍着肥胖的大手打击着节拍,哈哈大笑:“跳,使劲跳哇,姑娘们!”曹平林坐在暗处,也被这群妖艳的俄罗斯姑娘深深地迷住了……
15
李小强今天晚上推辞了所有的应酬,一个人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还真的是人生第一次。“我不是企业家,也不是哲学家,更不是诗人。”他常常对朋友们这样说,“所以我很少独处,去思考那些令人费解而讨厌的人生问题。”他常常在人前吹嘘自己这种所谓的“美德”,其实他心里最讨厌的并不是各种复杂的人生问题,而是一个人独处时的孤独感和寂寞感。这两种感觉曾经使他饱受了痛苦的折磨,以至一度丧失了人生的坐标。所以,虽然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他,仍然惧怕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在空房子里,那样将使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甚至浑身战栗起来。与此同时,因为身居大型国有企业的要职,也因为多年在社会上闯荡,他的身边总是包围着一群人,这群人里有汽车工业集团各个分厂和部门的经理、副经理,他们围着他团团转,是为了谋求职务上的升迁;这群人里也有来自社会上五花八门的私营公司、企业的老板,甚至包括机关干部,他们围着他团团转,是为了捞取某些经济上的利益。这些人对他仿佛是众星捧月,奉若神明。虽然平时李小强对他们总是呼来唤去,颐指气使,但是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是离不开这些人的吹捧和阿谀奉承的,只有这些人围着他团团转,对他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才能使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短暂地膨胀起来,使他明显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社会中身处上流。这种意识有效地填补了他从小就形成的强烈的自卑感,也暂时地鼓起他直面人生、奋斗拼搏的勇气和力量。
出生在一个工人之家的李小强,十八岁之前都是在贫穷、压抑的家庭氛围下成长起来的。那时,父亲还是拖拉机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每个月用微薄的工资收入养活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李小强是三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也许因为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儿,所以到李小强出生的时候,老李夫妻俩对生男孩儿这样本来在别人家里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也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很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对李小强的出生颇不以为然。本来在大哥李大强之后出生的二哥,被夫妻俩命名为李小强,没想到在李小强之后,又冒出个“李小强”来,于是索性把老二改名叫李中强,把“李小强”这个不错的名字赏给了这个令人讨厌的“小三子”。所以连名字都是拣来的李小强,从小就成了家里的“副产品”,父母对他的生活和教育已经懒得打理,于是全权交给老大、老二照顾。从小缺少亲情和教育的李小强对生活的认识、对社会的理解完全是从大哥、二哥那里复制过来的,因为他的生活的轨道也完全是李大强、李中强的复制品,本来应该是丰富多彩的童年,在李小强这里却显得了无新意,随波逐流——大孩子玩的游戏他不会玩,大孩子看的东西他看不懂,就知道整天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嘻嘻傻笑,一味模仿,并毫不怀疑地把这样的日子当作他自己应该拥有的生活。
李大强、李中强的骨子里似乎继承了父亲自强不息、力争上游的血性,于是在时代气息的感召下,跟随上山下乡的知青队伍到边远的农村插队落户,最终在那里永远扎根,结婚生子。对于大哥、二哥的离去感到打击最大的,并不是老李夫妇,而是整天跟在他们身后的李小强。仿佛是突然之间,李小强的生活里失去了效仿的榜样,临摹的范本,导致他像失去运行轨道的卫星一样,突然之间陨落下来。他陷入了极端的空虚和孤独之中,生命的阳光不再灿烂,因为赖以生存的太阳已经落到山的那边去了;生活的内容变得完全虚无,因为生活的意义已经不再存在,他终日郁郁寡欢,踽踽独行,饱受同龄孩子的欺侮和嘲弄。
这时,已经靠自学成材并走进拖拉机厂会计室的老李因为工作关系结识了在银行工作的杜仲仁,两个人逐渐成为要好的朋友。老李看着整天丧荡游魂的李小强,想起老杜家也有一个同样年岁的男孩,就把李小强领进杜家,就这样李小强认识了杜念基,那一年杜念基十岁,李小强刚满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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