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想吃那口菜了,更没心思吃第二口饭了。他将菜放回盘子,接着放下筷子放下碗,起身悄悄地离开了肖冬云的房间……
而肖冬云并没睡,听着门关上,她眼睛睁开了一下,随即闭上。于是一大滴泪,从她眼角溢出,又淌在她泪痕未干的脸颊上了……
李建国回到自己房间,插上门,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心里一阵自哀自怜,双手捂脸,也无声地哭了……
是夜“老院长”睡得比往天早。
全体工作人员正确解决了如何对待红卫兵赵卫东的态度问题,在他,如同英明的政治家的一项英明的提案,获得了半数以上的,也就是合法的支持。更如同解决了什么心头隐患似的。总之他头一挨枕,没多一会儿便酣然入睡了。
半夜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双肘撑床,欠起身问:“谁?”
“我……”
他听出是赵卫东的声音。不由得从枕下摸出手表看,已是一点三十五分了。
虽然,明明听出是赵卫东的声音,他还是补问了一句:“你是谁?”
“赵……赵卫东……”
“什么事?”
“……”
“说话。”
“救救我……”
“救救你?你怎么了?”
“我……我呼吸困难……我感到窒息,我快要憋死了!求求您立刻给我打那一种针!否则,我想,我会死在您门外的!”
轮到“老院长”不说话了。
“给我打那种针吧!给我打那种针吧!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院长”认为他的情况肯定没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一个因为感到窒息快要憋死了的人会怎么说话,“老院长”是具有起码的辨听经验的。那样的人怎么会把话说得那么快,而且每句都说得那么完整,字字不间断呢?
于是他这么回答:“放心吧,你不会死的。起码今天夜里不会……”
“可是我觉得我会!我觉得我立刻就要死了!我的双腿已经软了!我的两条手臂在不停地抖!救我一命,行行好,发发慈悲救我一命吧!”
“老院长”坐起在床上了。他朝门外大声喝吼:“回去睡觉!胡闹!你不会死的!”
而红卫兵赵卫东在门外更急切地哀求:“我知道给我打那种针我就不会死了!我不想死!我想活!我强烈要求给我打那种针!给我打那种针!给我打那种针!”
“老院长”又喝吼:“明天!”
“我现在就要求打!我现在就要求打!现在!现在!我不明天才打!”
红卫兵赵卫东开始从外边使劲推门,分明的,企图破门而入。
“老院长”顿起疑心了。由疑心而生惕心了。他认为赵卫东是在耍阴谋企图骗他开门了,认为赵卫东显然的是怀着恶意而来的了……
他抓起电话,往博士的房间拨通了电话。
博士查医学资料来着,刚躺下不久。博士抓起电话,立刻听出了是“老院长”的声音,诧然地问有什么事儿?
“老院长”以挖苦的语调说:“我的人道主义哲学家,劳您大驾,亲自起身到我的门前来侦查一下,看看那个表现最恶劣,而您仍主张以大慈大悲的心肠对待的红卫兵在我门外干什么呢?”
“赵卫东?”
“不错,正是他。”
“他……深更半夜的,难道他想去进行报复,想去伤害您不成?”
“他说他强烈要求打那种预防针!可我觉得是他的借口。我觉得他的目的肯定正像你说的那样。我想象得出他是怎么一种表情凶恶的样子。我看他是企图破门而入了……”
“那您快别说了!快放下电话,我立刻就到!”
“没事儿!别慌。慌什么?我虽然老了,却也不怕他。我已经把衣服架子移到我床边来了。他若真破门而入,我就将衣服架子当武器,用带尖儿的顶端,一家伙扎他个半死不活!”
“老院长”的话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了,因为博士已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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