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绯再打电话来,是通过系主任中转的,汤禾米没把自己的电话留给柴绯,柴绯也忘了问他要。系主任把电话打到汤禾米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
“老汤,电视台的柴小姐请客,今晚7点,淡湾酒店西餐厅,你小子记准了,7点,别迟到。”系主任是位临近退休年纪的老头,叫他小子,他倒不见怪。
只是这柴小姐的作为,汤禾米很是费解。过去他也顶过别人的坑,接受过记者采访,采访就采访呗,义务劳动,完了一拍两散,谁都不会提议请谁吃饭喝茶,事后在街上见了,保不准彼此都认不出来了。淡湾大学是名校,什么世面没见过,没人会为了接受采访这种事欢欣鼓舞,激动得三天三夜睡不着。
当然柴绯有点不同,她生得美,身腰像头白狐狸——汤禾米不知怎么想到白狐狸这东西。但这也不稀罕,男人一辈子,谁又没见过几个绝色。问题是,*是一个动态的词语,需要情绪,需要气氛,汤禾米既没这个情绪,也没这个气氛。就算是把西施放在他怀里,他也不能担保自己能不能蓬勃。那倒不是说他生理有障碍。
想来想去,汤禾米还是去了。他没有柴小姐的联系方式,再去问系主任,保不定劈头盖脸一顿训。总不能叫人家小姐白等一场吧,那不是绅士不绅士的问题,实在是太不男人了。
他换了身整齐衣服,穿了皮鞋。平生他最痛恨穿皮鞋,他对他那双臭脚宝贝得很,舒展惯了,松软的布鞋、宽大的拖鞋伺候着,一进了皮鞋,连指骨头都不活络了。
柴绯提早站在门厅等,她穿的是一条有细碎花朵的连身裙,带褶皱的袖子,领口挖得很深,坦露出玲珑浮凸的胸部。她把头发烫成小卷卷,堆砌在肩膀上,散发出天然的淡香。一双精致的尖头高跟鞋,白颜色的手袋,皮质的,很大。她化了装,唇彩稍浓,显得亮晶晶的。尽管她全身上下并没有首饰点缀,却无端端给人一种浓艳的感觉。
这是一间五星级酒店,过往的男士衣冠楚楚,却也忍不住朝她多看几眼。临到汤禾米跟她并肩而行,引来的目光更多了。汤禾米知道,这目光是冲着他来的,他一介寒素平民,携着千娇百媚的妞,一定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觉得狼狈,脊背发痒,困在皮鞋里的脚更痒。
柴绯选的是自助西餐厅,华美的招贴上写着价格,每客268元,打9折。西餐厅很静,冷气开得很足,地面铺着整块的手绘地毯,流淌着软融融的音乐。客人们絮絮低语,充满了上等文明的气息。这气息,汤禾米不喜欢。
柴绯与汤禾米用大托盘来来回回取了食物,柴绯取得少,汤禾米取得多一些,差不多每个品种都弄了一点,末了连汤都来两碗,一碗罗宋汤,一碗奶油浓汤。
对坐下来,柴绯把餐巾铺在腿上,汤禾米则认认真真地把方形的白餐巾叠在衣领底下,像个围了围嘴的幼儿。柴绯一见就笑了,笑得两肩瑟瑟发抖。
“开动了吗?”汤禾米左手持刀,右手持叉,对准盘里的食物,作势欲切。柴绯好不容易忍住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咱俩?”汤禾米问道。柴绯点点头。
“我以为还有些开场白答谢词……”汤禾米说着就切一大块鹅肝酱,放进嘴里。鹅肝酱是凉的,吃进胃里,像野蛮入侵的异类。这温度,汤禾米也不喜欢。
“合不合胃口?”柴绯斯文地把一小勺生菜沙拉送进口中,问道。汤禾米注意到,她为了避免碰着唇膏,把嘴巴张得稍大。她的牙床是粉红色的。那是没有龋齿的、健康的牙床。汤禾米爱吃甜食,牙吃坏了,特别羡慕人家的满口好牙。
“贵,吃不饱,味道怪。”汤禾米老老实实地评价。他缺乏跟女孩子单独吃饭的经验,只好按照和那些老友相聚的惯例,坦率松弛。柴绯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要不这样,我吃完以后,偷偷溜走,你再叫个朋友过来,接着吃,吃够了,又换一人,始终是两人的费用,你猜那服务员认不认得出来?”汤禾米鬼头鬼脑地说。
“瞧你说的!”柴绯骇笑,接着说了句,“你可真逗!”
“你不知道,我读研的时候,跟我的几个师兄弟就这么糊弄过人家,专拣生意好的自助火锅厅,吃饱一人,换下一人进去,”汤禾米笑嘻嘻地说,“那时大伙都穷,*旺盛——吃肉的欲望旺盛,变着花招想法子打牙祭,有一回去打鸟,弄了几只麻雀,烤着吃,我一师兄误吃了鸟屁股,满嘴鸟粪臭——啊呸呸,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汤禾米张大嘴,囫囵两口空气,仿佛把刚才说过的话给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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