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101)

2025-10-10 评论

    总算没白忙活一场,我马上联系头儿,堂堂《人精》杂志居然没摄影记者,寒秋答应马上找个兼职的来救急。我赶紧准备采访提纲。为了找找感觉,我从箱子里拿出两盘滚爷的磁带,已经粗砺不堪,印有歌词的硬纸片除了字迹难辨,还碎成了好几片,用透明胶布连着。我把磁带放进随身听,声嘶声力竭的呐喊让我日渐麻木的神经为之一振。尽管这些年我的视听体验被大大拓宽,毕竟,这家伙陪我度过了叛逆青春。
    知道我为《人精》工作,可以见到很多“大尾巴狼”,燕子羡慕得一惊一乍。她拿出上次拉我和齐顺子陪她去做人流的劲头对我软磨硬缠,非要我采访时带上她。我没好气地说:“你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进娱乐圈啊?里面多乱你知道吗?火坑你也跳啊?”
    她振振有词:“靠!老大,你咋看人呢?你不觉得我适合演戏吗?人家小时候就——”
    我勃然大怒:“听听,就凭你这个‘靠’字,没门!你说话咋这么脏啊,你生在垃圾堆的还是茅房里的?”
    燕子唧唧歪歪,又来了那句:“人家跟你学的。”
    我一怔,但绝不能输在一小丫头手里,我气急败坏:“我是长辈,你是小辈而且你是女流之辈。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优雅一点——哪怕是假装优雅一点?就你那样,小太妹似的,还演戏呢,难怪让你演一阿飞。”
    “人家这叫率性,到演戏时,自然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她撇撇嘴,说完把我的胳膊摇得就跟一根擀面杖,简直没法工作,只好给了她几个二流艺人的电话。抄写这些号码时,我看见她的手都在发抖。
    金黄色的重庆饭店位于西坝河,和很多省级驻京办一样,独栋建筑,吃喝玩乐住宿于一体。我和摄影师小袁在门口看见一个男子从黑色越野车钻出来,一眼认出就是滚爷。他穿着浅黄色磨砂高领夹克,浅色牛仔裤,戴着墨镜,头顶一个白色棒球帽,帽子正前方有一颗红色五星。他锁好车,扶了扶墨镜,拉了拉帽檐,大步流星向大厅门口走来。我赶紧上前自我介绍,滚爷挺和蔼,和我握手,手软软的。从大门外到大厅内,没人认出他。征求了滚爷的意见,去了茶楼。
    滚爷取下墨镜,摘下帽子,脱下夹克,露出一件南太平洋岛民风格花花绿绿的衬衣。我定睛一看,滚爷有些谢顶了,眼角有些皱纹,被刮掉的胡茬冒出来,惟独一双有些眼袋的眼里,依然埋伏着金属般的锐利和秃鹫般的桀骜不驯。我心底蓦地涌起一阵悲凉,滚爷老了,连我也不年轻啦。
    采访前,我给滚爷拿来两本杂志,一边浏览一边寒暄。他问我的情况,说我和他弟一样大,他说他猜我是四川人,我说我是外乡人在巴黎……小袁拿出他的长枪短炮,寻找最佳摄影角度。我找出那两盘老旧的滚爷专辑请求签名,当滚爷接过磁带端详起来,忽然眉头紧锁,就像端详一件家族的出土文物,签名时手都在颤抖。他的字很漂亮,像两个武士捉对厮杀。
    在采访余下一些明星时我力不从心,十年不关心娱乐圈了,连电视也很少看,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甚至一些“嘻嘻TV”的大牌主持人,闻所未闻。采访前还得上网查一查,某某明星演过啥戏,某某导演拍过啥片,谁又闹出绯闻了……
    我约了几个当时比较走红的演员,当他们听我报上《人精》时,大多假模假式地推脱一番:“嗨,我哪算人精啊,最多一人渣……”
    “哦——,您是《人精》啊,大名鼎鼎,久仰久仰。”然后他急促地对旁边的人说,“《人精》!《人精》要采访我……”
    “《人精》啊?我以前期期必看,有些人不咋样嘛,居然也上去了。”
    “《人精》?你们复刊啦?欠我稿费还没付呢?不过我不在乎那几个小钱。”
    ……
    但凡明星本人接电话的,几乎没拒绝的,大不了因为太忙推迟;如果助理接听,反而装腔作势一番。对这样的人,我仅有的一点兴趣也没了。过气或二线明星大多受宠若惊:观众还记得我啊?有个二楞子似的小品演员甚至几度哽咽,大有“哥哥也有今天了”的感觉。
    演员里假人精很多,真人精很少。我在明星云集的昌平玫瑰园别墅、九华山庄、三里屯等地采访了几个炙手可热的明星。我马不停蹄地在片场茶楼餐馆星巴克等地窜访了几个美女演员和超级模特。小袁拍照片都拍到手抽筋了。纠缠而来的燕子酸酸地说:“她们也没多漂亮嘛,还上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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