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184)

2025-10-10 评论

    他一阵软磨硬缠,其他人轮番苦劝,只好偃旗息鼓。
    杂志方以试用期为由迟迟没租房,苦不堪言。我住的最远,每天早上五点闹钟一响,弹簧似的起床,披星戴月出门,迷迷糊糊倒几次车才折腾到,半天缓不过气来。晚上回“家”时,要不是天空顶着黑锅盖,又能仰望星空啦。和绝大多数媒体都不一样,居然要坐班,考勤,哪怕迟到一分钟也记录在案。那个更年期末期症状的办公室主任,面目和原则性都如同木乃伊,毫不通融。她从一西北小县城的下岗教师,折腾到京城坐上如此高位,没理由不珍惜。
    一天,我在北宫门倒车,刚下车,一辆自行车从站台和车体间狭窄通道猛冲过来,女人的尖叫中,我被撞倒在地。我还没醒豁,一人体“啪”地摔压在我身上,差点没让我粉碎性骨折。这人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弄得我几乎窒息。挣扎一看,面目狰狞的重量级悍妇。我顾不上疼痛挣扎起来,去扶这个沙袋一样的女人,她顺势抱住我大腿,我奋力挣扎未果。围观者们以撒网捕鱼的速度包围了我们。公交司机下车挤进来,简单查看了一下,确认女人没伤着,让女人松开,女人不听。司机呵斥她:“你违章再先,你撞了别人还有理?”
    旁人也数落她,有个对我耳语,专门讹钱的。女人坐地上紧抱我大腿,就像抱住一尊财神。我咆哮起来:“搞清楚,是你撞了我!到底想怎么着?”
    “看病!赔车!”她好像得理不饶人了。
    “你摔我身上你还受伤了?你这车都破成这样了,白送人都没要。”
    “我要看病,我是内伤,要全面检查,要住院,还得误工。”她嚷嚷。
    听口音也是来北京“发展”的外地人,我更起疑了。公交车上的乘客催促司机开车,司机走前让我甭理她,要不就报警。我并不想报警,那只会把事情弄复杂,我可不想再去那个铁笼子里留置二十四个小时。在这个最牛逼的城市里,我早已意识到自己卑微如蝼蚁,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我一边盘算着一边问:“你到底想咋样?我还忙呢。”
    “赔我一千块。”
    “一千也太狠了吧,我最多给你一两百块。”心里有底了,我观察周边地势,决定突围。
    “八百。现在就给我,别想跑。”
    “这是做生意啊?”
    “那就去医院。”
    “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我掏出钱包翻给她看,我这小农习惯把小钱放几个兜里,大钱放一个兜里——股市。这母夜叉想得倒挺周到:“前面有银行,我们去取。”
    “你抱着我我咋走,你背我走啊?”我气咻咻地说。
    这个女人犹豫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在她一松手的瞬间,我奋力挣脱,拔脚就跑。她在后面边追边骂,抓小偷都喊出来了,听得围观者呵呵大笑。妈的,三十来岁高龄的我身手还是那么矫健,我越跑越快,如摆脱猛兽的非洲羚羊,这女人很快就被我抛得远远的。我回头欣赏她,这女人虽然笨拙,却没一点腿瘸的症状,就高呼大嫂啊你入错了行啦,你该去摔跤或玩柔道,玩田径没前途。忽然,我发现两个骑着电动自行车的壮汉杀奔而来。我从容地挥挥手,从容地拦下一辆黑出租扬长而去,后视镜中的路匪先扭曲成几根麻花,再微缩成几个小点,消失了。司机说我运气好,出事时壮汉碰巧不在场。
    迟到是自然的了,木乃伊听了我的解释,看着我磨破的手掌假惺惺惊讶了一下,还是在签到薄我名目下的迟到栏里划了个钩,弄得我火冒三丈。我向夏一帆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不解决房子,老子立马走人。夏一帆罕见地鼓起了勇气,和我一起找吴爽交涉。吴爽看了我的伤情唏嘘一番,终于爽快了一次,承诺我们自己去找房,杂志社报销,报销额度是每月人均三百元。我抱怨:“这点钱,茅草房啊?”
    “你放心,肯定不是茅草房。”夏一帆信誓旦旦,“要不你就回你的花果山。”
    “什么花果山?比喻不当,现在是高老庄啦!”我没好气地纠正。
    “哦,忘了你有媳妇了。”
    利用夏一帆找房这几天,我和摄影记者到华北某地出差。这是选题会通过的创刊号重头文章,内容是深度调查北京周边地区的生态恶化问题。因为坐汽车去,路途遥远,上山下乡,地势险恶,我们要求买意外人身险,吴爽再次以试用期为理由推脱了。我感叹着:“试用期的人真TMD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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