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240)

2025-10-10 评论

    这一对超级哑铃或磨盘的大都市,都铆足了劲拼命展示自己的华美脸谱,却都一不留神在臀部裆部露出了破绽,都是巨型双城。在北京阳刚十足的高楼背后,破败的城中村里涌动着土拨鼠一样的民工和狼狈不堪的异乡客;上海靓丽妖冶大厦背后的弄堂,铺着石板的路上布满了青苔,比北京胡同更逼仄更促狭更压抑更幽深更阴暗潮湿。穿着睡衣睡裤拖鞋的阿拉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拎着小白菜回家或提着垃圾袋出门。女的顶着未烫好的卷发,发卡摇摇欲坠屁股也似乎要扭断了。阿拉们操着高音频语焉不详的吴侬软语,除了一个“阿拉”“的啦”“侬”三个词,我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时看见几个阿拉躺坐在破烂的椅子上眯起眼睛陶醉,或在一木制大盆里浆洗衣服,或在一个油烟浓烈垃圾满地的小食摊前叽叽喳喳津津有味地进食。头顶上鸽子笼一样的老楼和石库门阳台上,挂满了沪上宝贝们的廉价内衣丝袜和小裤叉,花花绿绿迎风招展。谁说不是国际大都会,万国旗似的。
    下午,我正犹豫回北京还是等小羽,丹尼尔来电话。他没去内蒙,几个女孩缠得他无法分身,照例搬救兵来了。我让他来上海,他说刚去过了。他说去你老家吧,耳闻四川美景美女美食俱全,还有熊猫。他的提议很意外,我想小羽回来还得好几天,回来也没空陪我,就答应了。约在成都机场见面,丹尼尔迫不及待:“Ok.Bethereorbesquare.(不见不散)我现在就订票。”
    成都、德阳和绵阳一路游玩,见了几个老同学,匆匆行程中惟有大快朵颐不容忽略。家人没见到念念不忘的小羽,却见我带了个黄毛碧眼的怪物回来,都很吃惊。我善意地骗他们:小羽和我一切关系正常,只是碰巧被派出去拓展训练了。
    靀城三天,我在许达宽那里借来一辆车,带丹尼尔游历了窦团山、剑门关、古蜀栈道等景点,还参加了我一个表弟的婚礼。其余时间,许达宽王文革冬瓜和当地文友纷纷做东,卷入一轮又一轮的酒局。最多一天,我们喝了六轮,从中午开始,一直喝到次日凌晨。丹尼尔喝遍靀城无敌手,还沾我的光上了《靀城日报》,大喜过望。
    除了喝酒,我们还去茶楼,去KTV。丹尼尔还在我家染上一大恶习——麻将。美景美女美食、新鲜空气和悠闲生活果然厉害,短短三天就将美帝撂翻了,当我把他送上机场大巴时他乐不思归,不解地问:“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为啥还要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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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的亲朋好友轮番来京旅游,如果丹尼尔上班,就委托我陪他们。除了常规景点,还带他们去潘家园和琉璃厂的古玩市场淘古董,到雅秀和秀水街买服装和箱包,到798艺术村看中国先锋艺术,去远郊的司马台长城和更远郊的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等地方。美国人酷爱泡酒吧,我带他们去三里屯和后海。每次他们都不让我买单,连AA制都不行,说占用了我的时间。我尽量租用老洪的车,让他赚得眉开眼笑。
    丹尼尔老爸西蒙先生不愧职业电视主持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谈吐风趣,一见面就拿我开玩笑:“听说你以牛仔自居?”
    “是啊。牛仔是一种精神,我没放过牛,我是精神上的牛仔。”我说。
    “好一个精神牛仔,不过好像还缺点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西蒙就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顶牛仔帽给我戴上,“给你的礼物。”
    其余人都鼓掌,西蒙太太急不可待地挽起我的胳膊,丹尼尔立即操起相机抓拍。西蒙太太一头金发,风韵犹存,年轻时是个大美女。她一再感谢我对丹尼尔的帮助,我开玩笑:“我无非是帮他喝了些酒,还帮他从美女丛中脱险。”
    “不是美女,是人妖。”丹尼尔赶紧纠正,使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笑。
    西蒙还给我带来几本《国家地理》《时代周刊》和最新畅销英语小说。最后拿出他的几本书,委托我在中国寻求出版并翻译。我和西蒙先生很谈得来,说起英美文学他如数家珍。他最喜欢的是守拙的福克纳(注:福克纳(WilliamCuthbertFaulkner,1897~1962),美国最重要作家之一,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我说我最喜欢坚硬的海明威。提起亨利·米勒和王尔德(注:亨利·米勒(HenryMiller,1891~1980),二十世纪美国乃至世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也是最具争议的文学大师。王尔德(OscarWilde,1854~1900),英国著名文学家,作品、生活极颠覆性。),他直摇头:“那些玩意就像烹制过度的菜肴,只能在食不果腹的时候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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