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241)

2025-10-10 评论

    西蒙夫妇回国前,我以主人的身份回请他们。为了体现国色,先去了一家以“文革”为噱头的“大食堂”。一进去红彤彤的,墙上贴满了伟大领袖语录。木桌木凳粗笨不堪。熏得发黑的原木房梁和门框上挂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的物品:背包毛巾解放鞋毛选茶缸斗笠煤油灯,干玉米干辣椒……中间有个戏台,不是斗争会就是样板戏。服务员一律革命小将打扮,报菜名上菜时都摇头晃脑神经质似的背诵一段:“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平时半干半稀间以番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杂粮此事一定要十分抓紧……”把人笑个前俯后仰。西蒙一家都看傻了,他们进餐前都手拉手默念感恩上帝。
    堂子很大,坐满了岁月被激情燃烧成灰的中老年人,不乏开着豪车来吃窝窝头的新贵。菜谱从野菜玉米糊到土豆烧牛肉,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见惯了以人民名义装逼以共产主义捞钱的大戏,我调侃:“这就是人间天堂。”
    西蒙呵呵一笑,指指每道菜旁一点也不含糊的价格,暗示共产主义遥不可及。西蒙夫妇年轻时思想左倾,七十年代末常参加反政府游行,还特地去莫斯科晋谒列宁墓。看了《古拉格群岛》(注:《古拉格群岛》,一部揭露苏联政治和劳改营内幕的作品,作者是苏联著名异议作家、197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1918~2008)。)后置若罔闻,直到发生“人民圣殿教”惨案(注:人民圣殿教(ThePeoplesTemple),一个邪教,1953年由吉姆·琼斯(JimJones)在美国印第安纳创立。琼斯自称列宁转世。初为普通宗教团体,1960年代开始走火入魔。1978年11月18日,琼斯威逼914名信众在南美洲圭亚那琼斯镇“共产主义实验场”集体自杀,震惊世界。)才幡然醒悟。
    看了一场样板戏,到老外云集的朝阳剧场看杂技。票太贵,六张票花了我一千二,他们甚为过意不去,回请我去老舍茶馆看杂耍听小曲吃甜点喝盖碗茶。从老舍茶馆出来,丹尼尔对我耳语:“我带其他人去歌厅,你带我老爸去东欧女郎酒吧,两小时后我们朝阳门Melody(麦乐迪)见。”
    我大吃一惊,谴责他儿子当着老妈的面给老子拉皮条,你小子也忒胆大了!丹尼尔得意一笑,解释:“误会了,我老爸肯定不好那口,只是让他好奇一下,他既是作家又是记者,对新奇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你不担心他怀疑你和那些性工作者过从甚密?”
    “别担心,Likefather,likeson.Viseversa.(有其父,必有其子。反之亦然。)”丹尼尔笑起来,随手拦下出租车,西蒙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进去,我只好坐进去,在西蒙太太一脸狐疑中离开了。我对的哥说:“去俄罗斯大鸡窝。”
    “好呐。”的哥会意一笑。
    下车后我带着西蒙径直走进那家酒吧,西蒙先生有些纳闷:“你住酒吧啊?”
    “不,时间还早,这儿有意思,先来上一杯再说。”我说。西蒙饶有兴致地跟我走进酒吧,一进去就被弄愣了,数十个东欧流莺般飘过来,火辣辣盯着我们,用日益流利的汉语说:“我挨(爱)你。”
    西蒙明白了,纳闷地看着我笑。我对他耳语:“你宝贝儿子的好主意。”
    西蒙会心地笑起来。买了两瓶啤酒坐下来,两三个流莺就在我们对面搔首弄姿。西蒙给她们各买了一瓶啤酒,和她们聊了起来。这些女子英语很烂,除了报出艺名、国籍、年龄、每次/夜价格,只能借助风骚的形体语言。西蒙懂几句俄语,艰难聊几句,改用德语和她们聊,她们又不懂。这样的聊天毫无兴趣,只好碰杯又碰杯。外国流莺职业素质不错,发现我们这里创不了汇,礼貌告辞。离开时西蒙笑问:“丹尼尔也常来这儿吗?”
    “偶一为之,浅尝辄止。您放心,从来没成交过。免费的他都忙不来呢。”我说。
    我问西蒙有何感想,他说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记者,怀着好奇去“社会主义老大哥”苏联,驻莫斯科一段时间。那时俄罗斯就有妓女了。西蒙问我:“要价低到什么程度,你猜猜?”
    我随口而出:“一百卢布或五十美元。”
    “你错了,那时卢布比美元贵,但俄罗斯人更喜欢美元,因为可以在免税商店买到外国货。那些女孩只要价五到十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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