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78)

2025-10-10 评论

    “这么久才接电话啊。”她抱怨。
    “我哪知道是找我的,这办公室没人啦。”
    我还没说搬家的事,她就急切地打断了我:“陪我说会话,陪我说会话——”
    “啥话非得半夜说啊?午夜凶铃,吓死人啦!”
    武彤彤突然纵声大哭起来,我彻底愣了,一个劲地问,她只是一个劲痛哭。这一哭,足足几分钟,哭得撕声裂肺地动山摇,哭得我睡意全无头皮发麻四肢发冷,还好我没用免提,要不这幢楼的人肯定以为闹鬼了。
    我只好诱导,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被盗了,均不是。我又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考试考砸了,奖学金丢了,和导师闹别扭了,例假来了身体不舒服……她一概否认,我最后问,和男朋友闹别扭了?一阵沉默。尽管我已对我们的关系不抱任何希望,心里还是五味杂陈,除了痛苦焦虑忿恨嫉妒厌恶和麻木,隐隐还有一丝坍塌感和幸灾乐祸。我要她给我说说,她说:“我不说,说了也没用。”
    我有些不悦:“那你给我电话干嘛?我去睡了。”
    “不许走!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她又大哭,“我想让你抱着我!抱着我!”
    我苦笑:“我咋抱你,胳膊还能伸过太平洋去?”
    她近乎喃喃自语:“可惜你不在这,可惜你不在……”
    “你逃避啥呀你,你就说吧,说出来就好多了。”我以很肯定的口气说,“我知道你问题出在哪儿。”
    她不吱声了。好一番循循善诱,她哭哭啼啼断断续续描述起来,一个没啥新意的故事轮廓渐渐浮现。一个攻读人类学博士学位、大她十岁的美国白人,和她若即若离一段时间后确定了关系。他们没同居,但如胶似漆。一个晚上,本想给那人一个惊喜的她来到那人宿舍。灯开着,按门铃,无人答应;打座机,没人接;打手机,他有些慌张地说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她话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就悄悄在楼外的花台后守候,那人既不接电话也不现身。突然,窗户上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剪影,整理衣服,然后梳头。继续蹲守,后来看见一拉美裔女子出门离开。她冲进去和他大吵了一架。
    这是武彤彤单方面的描述,我忍痛谈了我的看法,说这人并不如你说的那样在乎你,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成年人,他爱不爱你的惟一试金石就是他是否愿意娶你,何况你们都是单身,大龄。她对我的说法不置可否。我开了个苦闷的玩笑,也许那个狗屁人类学博士,对她——还有那个拉美裔女人,更多的是出于人种上的好奇,现在好奇过了,所谓的爱情也就完蛋啦。我武断地说:“这更像TMD一场不人道的科学研究。”
    她骂我:“你别污蔑了,幸灾乐祸吧?”
    我压抑悲愤:“不是我污蔑你,我们拿事实说话。”
    “啥事实?”我说看过一篇报道,中国女人和西方男人的婚姻百分之九十四以上以散伙告终。她不否认这点,反问:“这说明啥?”
    “这说明有些女人更像商品或者试验品——还免费!”我咬牙切齿。
    “你就骂我吧!”
    “只是提醒你,恋爱中的人都是蠢驴,你就是一头蠢驴——母驴而已。”
    好不容易武彤彤才稳定下来,我说了搬家的事情,出书的变故提也没提。她让我搬家后告诉她我的新电话。我摸索着回屋睡觉,齐顺子迷迷瞪瞪地说:“这种女人,啥玩意,甭理她。”
    “你雏儿一个,懂个屁啊。”我喝了口水,伸了个懒腰,躲进了被窝。
    “我最讨厌的就是中国女人被外国男人上了,中国没男人啦?国耻啊!”他梦呓一般地说,一边磨牙一边砸吧着嘴,“中国男人上外国女人还差不多呢,韦小宝就上了罗刹公主,李小龙也上了美国女人。”
    坦率说,这事突然让我恶心。这跟那人的人种和国籍无关,只和他的性别有关。有一点明白无误,我对武彤彤本来就不牢靠的感情开始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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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编辑伊莲颇有知性女性的风韵。我给她送过一本打印稿,她给我一小时谈谈。伊莲暗示,只有顶级大作家才能劳动她这个一级编审的大驾,所以我提前赶到大楼外闲逛,预约时间到了才敲门,一开始就保持着外乡人和文学青年的双重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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