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77)

2025-10-10 评论

    我被弄懵了,给任雅萍打电话,她开口就叹气“人一走茶就凉”。我找天宝,他已经知道了,说下班就来找我。我刚放下电话,正在指挥搬家的唐总就问我:“哥们,房找好了吗?只有两天了。”
    我暴跳如雷:“咋啦,人还没走,茶就凉啦?”
    在场的人都吓一跳,唐总转眼满脸堆笑,拿起饮水机旁的水杯递给我:“您喝茶您喝茶,慢慢找。”
    天宝看我就像看一个不求上进的亲兄弟:“我楞是纳闷,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去做生意呢?我在这都懒心无常了,为人做嫁衣,没意思。”
    “是啊,我也知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也唉声叹气,“可是我没修炼到脸厚心黑手辣那份上呢。”
    天宝拍脑门给我指出了几条路:一是赶紧找别的社,二是让出版社给点赔偿,解除合同。都行不通就打官司,不过很难,去咨询一下律师,先别付钱,成功了加倍付。
    更要紧的是两天内必须找个栖身之所。头天一无所获,幸好新租户还没有入住,唐老板宽限了两天。我想如果余下一天找不到房,就到李皓或牛毕那里借住几天。
    和王主任交涉了几次无果,我怀揣合同进了一家事务所,一个衣冠楚楚的律师说可以给我十五分钟免费咨询。浏览了我的合同,他力主打官司。我疑虑重重地把天宝说的困难给他说了一下,他也说这是霸王条款,和当前中央建立法制社会的目标背道而驰。
    一听到中央,我立马底气十足。我问预付多少,他说这案子标的不大,一般律师都没兴趣,看你也是一读书人,就预交三千吧。我小心翼翼地说最近一个项目运作砸了,周转资金吃紧,是否可以……
    “您看上去不至于吧?”律师有些嘲讽的口吻,我意识到我看上去比实际有钱的落差又误导消费者了。
    “确实没有,现在住地下——,京漂初级阶段。”我豁出去了。律师大人的笑脸就TMD性工作者的裤子似的,唰地一下就拉下去了:“您拿我们这儿当慈善机构啊?都您这样我们喝西北风啊?”
    我可不忍心别人因我喝西北风,趁着还没超过十五分钟赶紧滚蛋了。幸好出版社借了我两千,省省吧。
    越来越热,毒日头暴晒下,建筑、数木、车流和人群都萎靡不振,空气也近乎停滞,偶尔传来的鸟叫近乎哀鸣。柏油路被晒得黑油油的,迎面扑来的热风里饱含着烧焦的柏油味儿。不远处,柏油、汽车尾气和空调排气扇发出的黑色热浪朦胧了眼中一切,影像若隐若现,宛如海市蜃楼。热浪和尘埃中,人们头顶烈日,脚踏焦土。女士们还可以顶着花花绿绿的遮阳伞软塌塌地走,男人们大多无处可逃,挥汗如雨。我拎着矿泉水疲软而坚韧地走在北三环,眼睛迷离,鼻孔扩张,汗水瞬间变成黑色污渍。无所事事的xxxx像一株倒悬在阴沟里的热带植物,逆来顺受地晃荡着,毫无生机,这物事学名叫xxxx,太TMD的科学啦。
    急切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本能想起地下室。那儿凉快,也是我惟一的去处。这处地窖位于北三环边一高层建筑下,一段漫长的洞穴似通道接向地下二层,有一种走向深渊的感觉。即使大白天也开灯,否则伸手不见五指。
    各种不明物质复杂霉味儿迎接我,东北名菜“乱炖”的怪味卓尔不群。这是一对下岗职工夫妇承包后转租的地下公寓。有二十多个房间,出租那间十五平,除了一张破旧双人床垫、两张小铁床、一张破写字台和一盏惨白而吱吱发响的日光灯外,一无所有。有公厕,还可以在厕所旁小隔断用老板的液化气炉洗个热水澡。房东没放过任何从穷光蛋们身上榨出油水的机会。洗澡一次五元还必须在十分钟内,超时每分钟多收一块。有公用投币电话,五毛钱一次,接听电话两毛钱一次。他们禁止使用一切大功率电器,开水必须在他们那里买,两块一瓶。如果你加上十块钱,还可以到他们锅里盛上一碗饭一碗汤啥的。房租八百,含水电,一分不少。齐顺子说由我,我当即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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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前一晚午夜,人去屋空的隔壁电话响起,一阵紧似一阵,锲而不舍,精疲力竭的我只好哈欠连天地起身去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惊奇又倦慵地问:“你咋想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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