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计较不计较。而是实际问题。”
“少祖,少祖,你坐下,你坐!”蒋淑媛说,嘴唇颤动着如因焦渴而衰弱的人。蒋少祖站着向着她,她亲切地,爱抚地,急剧地做着手势要他坐下。
蒋少祖未坐下,她把椅子拖近。然后,她抓起茶杯来,猛力地压茶杯。
“可怜爹爹……”她痛苦地说,眼洼里淌汗更多了。随后,她表现出那种痛苦的忍耐,向蒋少祖抚慰地笑着。她压着茶杯。
“少祖,我求你,不要误会。那天定和后来很懊悔。他后来向我说:‘要是少祖肯出力……’”她放开茶杯,推着椅子。“你坐下*N乙阕彼仪蟮亟校薪咳*的,愤怒的表情。
蒋少祖坐下来。
“少祖,你只说一句话,一句!想想从前我们怎样对待你。”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蒋少祖冷淡地,快慰地说。“不是这样讲!……可怜我心口痛!”蒋淑媛揉着胸口,闭上了眼睛。“痛,啊,要死了!”她叫。
她站起来又坐下,淌着汗,并且发白。
“她真的痛吗?”蒋少祖想。
“少祖,你要可怜苏州的孤儿寡妇!就是不看死人底面子,也要看活人!看我!”蒋淑媛向着他,开始觉得有希望。
她底欲望和强烈的激动使她不相信失望是可能的。并且她信仰她从那个歌声所启示的善良。
“怎样,啊!”
“法院事实上已经判决,我在法律上脱离这种关系。”蒋少祖愤怒地说。
“啊!啊!”蒋淑媛沉默了。“那么,为人子底心呢?”蒋少祖,沉默着,不屑说话。
“啊,那么呢?”蒋淑媛暧昧地问,从弟弟底沉默又看出了希望。
“不必过问别人底心吧。”
“啊,少祖,你太使我难受!”蒋淑媛叫。“那么,既然你不愿意,官司我们来打,你应该交出东西来才是!”她说,闭上眼睛,好像受不住。
“什么东西?”蒋少祖闪避地问。
“房子,地皮,镇江,昆山的!”
“哪个说在我手里?”
“是在你手里**
“我不愿意和你们争辩!”
“你,少祖,”蒋淑媛猛力地压膝盖,于是书落在地上。她急剧地笑着。“你看我这样痛苦!你小时候那样温和,你要感觉到别人底心!这么多年,我们待你不亏。为了王桂英那点小事,为了一个堕落的女人,就变成这样么?生你的妈,你的弟弟妹妹,都不顾了么?你成家了,成名了,就不要我们了么?二十年来一场梦,好伤心呀?”她叫,做了手势,又闭上眼睛。
蒋少祖站着,痛苦地笑着,看着她。
“这对骄傲的夫妇今天也会知道痛苦,好极了,王桂英怎样?”蒋少祖想。
“蒋少祖,不能回心了么?”蒋淑媛严重地问。
“我担负秀菊和纯祖底费用。”蒋少祖说,走到窗边。蒋淑媛颤抖了。
“你非交出来不可!”她高声叫,拍桌子。“伤天害理,狼心狗肺!”她叫,站起来,跑下了楼梯。
蒋少祖听见了她在楼下的叫骂声和沈丽英底劝慰声。他耸肩,坐下来翻课本。但忽然他发现萎缩的,紧张的陆明栋站在门边。
蒋少祖严厉地看着陆明栋。少年畏缩,但站着不动。“下去!”蒋少祖厉声说。
陆明栋转身下楼。
“你是什么东西!”他在楼梯上尖声骂。
蒋少祖突然颤抖,站起来。这种打击是他从未料到过的。陆明栋底叫声使他感到可怕的屈辱。他徘徊着,流着泪,——他从未想到有在小孩底咒骂下流泪的可能。
他想到刚才的淫荡的歌声,迅速地理解了小孩底尖锐的情欲,并发觉了和这紧密关联的自己底情欲。这种发现使他经历到锋利的痛苦。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小孩,是多可怕啊!可怕啊!”他想,抚慰着自己。
晚上,傅蒲生喝醉了,穿着拖鞋在房里走动着。他大声喊叫着,要蒋淑珍到前房来。他们在下午曾经吵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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