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三天两夜,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带回小狼崽的五十岁左右的牧民老阿爸。他坐在帐篷外摇着经筒,慈眉善目却表情阴郁,旁边还有两个牧民小伙子和一个大姐正在忙碌,估计是他的家人吧。
这一家人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颇感意外,我一问起小狼的事情,他们立刻有些警惕起来。我试着和牧民老阿爸攀谈,他却一言不发,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费了半天口舌,诚心诚意地对他表明来意,老人家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终于叹了口气,指了指帐篷,黯然地说:“你来晚了。”我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急匆匆地撞进了帐篷。只见最后一只小狼已经不再有生息,它四肢松散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肚子上的皮毛都没有丝毫的起伏。跟进来的牧民们拨弄了它几下,又捻住小狼后颈拎起来摇了一摇,小狼垂着爪子耷着头,软绵绵地晃荡着毫无声息,牧民们放下小狼都摇了摇头:“死了……”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我顿时泪眼模糊,几天来的日夜兼程和六条生命之烛的逐一熄灭让我悲从中来,我痛苦地把头埋在手心里,憋了几天的悲痛终于难以抑制,猛然间哭吼出一声长长的狼嗥,那是对狼族成员的挽歌。
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奇迹发生了,那死去的小狼耳朵一跳,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翻过身来,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撑在地上细听动静。
“咦?啊……”牧民们齐声欷?,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词来表达惊讶了。
“活着?居然活着?!”我瞪大了眼睛,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我悲喜交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一只活生生的小野狼崽。已毫无生气的小狼居然会死而复生,真让人难以置信,我一时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小狼瑟瑟抖动着,满怀希望地站着,像个盲人一般还在凝神静听,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轻轻蹲下身子试探着“呜呜”地叫了几声。它浑身猛烈颤抖起来,如同黑暗中摸索的人乍见曙光,它立刻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它没有视力,完全是凭着听觉和感觉找向了我,这何尝不是一种缘?那一刻我猛然相信了狼的确是有灵性的,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一声长啸恰似狼妈妈临终前的悲叹,那些“呜呜”声恰似母狼殷殷唤子的声音。
小狼嗅着,拱着,小爪子抓着,使劲往我怀里爬,舔咬着我的嘴唇,这是小狼认妈妈的举动,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本领。强烈的求生欲让它在黑暗中义无反顾地摸索着,追逐我殷殷唤子的声音,小狼把我当成了妈妈。
“把它带走吧,替我们去向上天赎罪”
陡然间被一只小野狼如此垂青,我心中的奇异感无以复加,甚至升起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我连忙拉开冲锋衣把小狼捂在怀里给它温暖,小狼一个劲儿地往冲锋衣里面我的腋下拱去,似乎此刻越是黑暗拥挤和温暖的地方,越能给它以最大的安慰,它仿佛在拼命寻找狼洞中与母亲相依相偎的安全感。我生怕腋下厚实的冲锋衣会让小狼窒息,略略放宽松一点,谁知只要有一丝松动的余地,小狼立刻又往更紧更拥挤的里面钻。直钻到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我腋下,进无可进小狼才勉强消停下来。
我早就听说没有自卫能力的小狼崽会本能地装死,但没想到它竟然能装得如此耐性十足,让众人都被它的毫无生气所迷惑。
我突然想起了它的兄弟姐妹,忙问:“其他的小狼崽呢?”
“死了。”牧民回答。
“真的死了吗?”我怀着一线希望,“不会像它一样装死吧?”
“肯定死了,那些狼崽两天都没熬过,死硬了才拿出去埋的。这只小狼就是看它一直还是软的,有点气息才一直留着。”大姐回答。一直站在门口看的老阿爸听见我们谈起死去的小狼,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帐篷外,似乎一点也不想回顾这些伤心事。
我才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它这样几天了?都吃过些什么?”
“拿回来有四五天了,它什么都不吃,就是拱那些死了的狼崽。”牧民小伙子说。
“把死狼崽拿开的时候它还咬人呢,后来没力气了就一直躺着。”大姐说。
我心里郁结难当。这些天我不知道这小狼是怎么熬过来的,离开了母狼的体温和与兄弟姐妹相依偎的温暖,草原寒夜的温度足以夺去它柔弱的生命。我轻轻探一只手指进去抚摸小狼,它鼻子干燥,耳朵滚烫,在发烧,身体相当虚弱,似乎刚才的一番挣扎寻找又将它仅存的一点体力消耗殆尽。突然,我感觉那张毛茸茸的小嘴叼住了我伸进去的手指,接着指尖被温暖湿热的小舌头包裹了起来,它虚弱地吮咬了两下,我这才从伤感中清醒了过来,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有牛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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