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狼初长成(5)

2025-10-10 评论

    大姐忙拿出早上挤的鲜牦牛奶。我轻手轻脚地抱着小狼,用一只不锈钢小茶盅盛上牛奶,放在铁灶上烧开,再浸入凉水中冷却下来。我咬上一口饼干,喝口牛奶在嘴里含着,仍用刚才呼唤的声音对着小狼:“呜呜……”瑟缩在我怀里的小狼动了,迅速抽出小脑袋来盲目而焦急地嗅闻寻找着,我把含化了的饼干奶浆吐在手心,送到它鼻子下面。说时迟那时快,小狼一反虚弱常态,猛的一口就咬上来抢夺奶浆,奶浆霎时糊了它一头一嘴,它更加狂野了,把乱溅的奶浆连同我手心的肉一股脑儿地撕咬着往嘴里吞送。
    我疼得咝咝咬牙,忙不迭地抽手,手心已经被小狼的尖牙刺出两个米粒大的血洞,这小家伙还没睁眼就狼性十足。我以前也曾经救过不少的流浪狗,但是哪怕饿极了的流浪狗面对牛奶,也是舔食的,小狼的确跟狗不同,
    初见面就明确地让我理解了“狼吞”一词的贴切。狼的字典里没有“品尝”两个字,不会“狼舔”!吞、抢、撕、咬是狼标准的取食方式。看来用手心盛食喂狼真是异常危险的事。我挤出血,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带上皮手套再小心翼翼地喂小狼,几天以来滴水未进的小狼把一杯含化的饼干奶浆吃得干干净净。尽管饿极了的小狼还在焦急寻找,伸长了脖子向我的嘴唇乞食,但我绝不敢多喂。喂完食物,皮手套已经多了好几个眼儿。
    “睁眼了!”牧民大姐惊奇地指着我怀里的小狼崽。我仔细看去,小狼的一只眼睛已经睁开大半,另一只还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只虚开一条细缝。
    在场的人对垂死小狼寻母乞食的异常举动啧啧称奇,觉得不可思议。我抱着小狼就像抱着孩子一样,它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种想要呵护它的感觉陡然升了起来。无论人类还是动物,在母爱面前一样温柔而安详。
    能进食就有希望。我在老阿爸家外支起帐篷停留了两天,每天数次煮熟牛奶融化饼干浆喂小狼,小狼的精神略微好转,眼睛也完全睁开了,只是眼睛里还有一层明显的蓝膜。它有时候还能离开我的怀抱,下地蹒跚地走上几步。老阿爸看在眼里,表情日渐温和,有天还对我们微微笑了一下,但仍旧寡言少语。
    但是,小狼一直在发烧,除了我随身携带的一点应急药物之外,牧区没有可救它的医药可寻。
    “你把它带走吧,藏族人信佛,如果能救它一命也算我对母狼赎罪了,替我们去向上天赎罪。人和狼都是不得已啊。”一直沉默寡言的老阿爸有一天终于对我说。
    人破坏了狼的栖息地,狼侵犯了人的安宁,杀戮、诅咒、报复、遗孤,……这一切终究能怪谁?
    怀抱着这一出生就受到人们诅咒的小小异类的孩子,我和小狼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城市神秘来客
    为了让小狼从严寒缺氧的高原下来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我带小狼沿路搭车回成都。一路上下车喂奶、把尿、休息……再换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白天温度高的时候,小狼在我怀里热得待不住,我就找了个纸箱子把小家伙装在里面搭车。闻到有陌生人的气息,它一声不吭地躺在箱子里装死,即使有人敲拍纸箱,它也悄无声息。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纸箱子里有活物。
    晚上,我到一家小县城的旅店休息,因为那只皮手套手心处已经被抢食的小狼咬穿了,我买了一只奶瓶和包装好的牛奶,准备给小狼喂奶。为避免乳糖过高让小狼肠胃不适,我把牛奶兑水稀释,再加入一点点婴儿退烧的药末搅匀,灌入了奶瓶。我在旅店房间忙里忙外地洗烫奶瓶、兑牛奶的时候,小狼就紧紧贴在我的脚边,跟前跟后地转悠,仿佛我是一块强力磁铁,而它是一撮被牢牢吸附着的轻飘飘的铁屑,我好几次差点踩到它。兑了牛奶,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蹲在床边把奶瓶垂下,递到小狼面前。
    小狼闻到熟悉的奶香味立刻立起来,贪婪地叼抢奶嘴,两只小爪子焦急地扒抓滑溜的奶瓶,可奶瓶中的牛奶就是不见少,小狼闻得到吃不到,急得团团转,这大大超出我的意料。我又试了几次,发现小狼的确不会吮吸,只会叼着奶嘴不断地狂咬撕扯。我无法用硬塑料的奶瓶帮它挤压出奶,面对不会吮吸的小狼,我都替它着急。我抽出橡皮的奶嘴一看,已经被小狼咬变形了,牛奶从筛子似的破洞里一滴滴缓缓渗出,但这点涓涓细流显然不足以安抚一只饥饿的狼崽。曾听老牧民跟我说过一窝狼崽抢奶之狂暴,凡是哺乳的母狼,没一个Rx房是完好无缺的,小狼崽们从娘胎出来吃第一口奶开始就懂得拼抢竞争,抢到的奶水越多,存活的几率就越大。看来这只坚持到最后的强悍小狼也应该是当初抢到奶水最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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