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孙大壮端起枪,喝了一声。
“我,陈煜!”
孙大壮把枪放下了。
陈煜刚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孙大壮把枪往他怀里一塞,径直走了。
“大壮!”
孙大壮站住了,却不回头。
陈煜走过来:“怎么,生我的气了?”
孙大壮低头不放声。
陈煜想起昨晚在琴琴面前介绍大壮是“笨熊猫”时,大壮赌气似的转身走了。他琢磨不出跟谁都没翻过脸的大壮为啥不高兴。他劝道:“大壮,别那么小心眼儿,咱俩不是常开玩笑吗?你走后,琴琴还直说你好呢。”
“好个啥……”孙大壮低声嘟囔道,“以后,你……别再喊俺笨狗熊了……”
“狗熊?”陈煜不解地问。
“在家时婶婶给俺讲过,关东老林里那大狗熊最腻味人了……它夜里窜到苞米地里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到天亮怀里只有一个棒子……”孙大壮低声说,“俺再笨,也不会像狗熊一样……”
陈煜恍然大悟。原来大壮把狗熊和熊猫混为一谈了。当他在琴琴那样的女性面前把自己的绰号认为是“笨狗熊”时,他自然会感到羞辱。尊严对人是无比宝贵的,再卑微的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呀!一想到大壮一直承受着他认为是“笨狗熊”的绰号,陈煜心中一阵歉疚。
“大壮呀,狗熊和熊猫,绝对是两码事儿。”陈煜赶忙解释说,“熊猫是温驯、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动物。人们都把它当做美好和善良的象征。世界上这种动物很少,它是咱们的国宝。”
孙大壮抬起了头。
“前两年省城公园运进一只熊猫,满城老少都排队去观望,我也去了。”陈煜津津有味地说:“那熊猫可逗人哩,人们把苹果啦,鸭梨啦,一古脑地投给它,它乐滋滋地瞧着满地苹果和梨,挑了个最大的苹果用两只前爪抱着,站起来走一步啃一口,还笑眯眯地望着人们……待它吃饱了,还仰在地上,用前爪拍打着肚皮儿,可把人们乐死了。大壮,你要见了,也准……”
孙大壮听入迷了。
“对了,抽空我先给你画一张瞧瞧。当然,有机会你要能看到真熊猫,那就更带劲了。”陈煜拍了拍孙大壮的肩,“大壮,好好干,当个团里的标兵师里的代表啥的,像指导员似的,不啥都能见识了……”
“哪敢想那些。”孙大壮叹了口气,“家,俺是回不去了,两间房子全扒啦……像俺这样的,在部队上抱几年钻机,复员时能到胜利油田去就美啦。听说那油田也用钻机,俺当这兵也算赶巧啦!”
“大壮……”陈煜听出大壮把油田的钻机和打坑道的风钻弄混了。但没忍心纠正。看来,任何一个生命的躯体里,都有希冀和企盼呀……大壮那么不顾一切地吃苦、干活,原来为的就是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啊!想到这,陈煜忍着心里的酸楚说:“大壮,反正油田上钻井也是力气活,只要身子骨结实,有劲就行。”
“劲俺有,有哇!”孙大壮抬起头望着陈煜,两只眼睛在夜色里闪着亮光,“过几年俺去油田,你看真有希望吗?”
“有!有!”陈煜用力地点着头。
孙大壮兴冲冲地走了……
“渡江第一连”经过历时三天的大学习、大批判,又接受了金杯、宝椅——巨大的关怀之后,掘进荣誉室的“会战”开始了。
“会战”主要体现在口号和声势上。其实,坑道里除了四个宣传队员之外,既未增加人,也未添设备。但是,秦政委亲自部署的这一系列突出政治的措施,确有成效。
阴暗的洞子里好像突然射进明媚的阳光,吹来温柔的吞风……这一切都显现在战士们那一张张愉悦的脸上。
按照指导员殷旭升的安排,四个宣传队员站在上工必经的坑道口上,打着竹板做鼓动。
金杯宝椅放红光,
战士心里亮堂堂。
巨大关怀做动力.
千难万险无阻挡!
不得了!战士们的胸脯老远就挺起来了。肥大的工作服似乎变成了勇士的铠甲,拖拖沓沓的长筒水靴变成了骑士的马靴,风钻、钢钎等劳动工具扛在肩上,像扛着最新式的尖端武器那样神气。就连钩子、耙子等物,也都风度十足地夹在臂下,仿佛是夹着一根元帅手杖。整个队伍受阅一般从四个宣传队员面前走过,昂首向前,目不斜视。——要看早看,现在是让他们看自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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