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春宝摸不着头脑,望着她。
银杏不回答他,拉着他就往大树林跑,树林里,太阳穿过层层的树叶的空隙,射在地面上,烟雾似的热气更浓了。
银杏指给春宝,‘你看!那棵老玉米!”
“哪儿?啊!看见了,真奇怪!”春宝惊讶地喊出来。
“你说,为什么这块地长出这么壮的庄稼呢?”银杏脸上是庄重的探讨研究的神气。
春宝严肃起来了,他脱了鞋,走过去,两腿立刻被陷在粘糊里,他并没拔出,两脚却在里边踩着。然后,他抓起一把粘稠的、有一股刺鼻的恶臭气的泥浆,放在鼻子下闻着,沉思着。
半天,银杏不放心了,喊道:“你快出来吧!”
春宝拔出腿来,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闻了闻腐烂的粘泥,然后问银杏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农学院那个老教授讲的天然肥料腐植质?”
“这种粘泥恐怕就是。”春宝又闻了闻。
“这下子就不用买肥料啦!”银杏兴奋得跳起来,“咱们赶快去告诉景桂哥。”
“别忙,咱们把它的面积量一量。”春宝沉着地说。
他们走遍整个树林,凡是冒白烟的地方,都是这样的粘泥,春宝默默地记在心里。他们在小溪里洗了脚,穿上鞋,就一直到办公室去了。
刘景桂跟春枝正在办公室里,他俩研究怎样在今晚的会上说服大多数委员。春宝推门进来,他压抑不住过度的激动,声音发抖地说:“这个问题解决了!银杏在树林里发现了大片腐植质!”
“腐败植质!”银杏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景桂跟春技惊讶地互相望了一眼,问道:“腐植质?”
“咱们到树林里去看吧。”春宝提议。
他们走进树林里,围着那棵老玉米。
“这树林,自从1951年冬天政府提出育林护林号召以后,又出了一只狼,咬伤长寿家老四,此后就没人再进这树林子了。三年的树叶、鸟粪、死鸟落在地上,又混合着雨水跟泥土,就完全烂在地里,现在已经成了最好的肥料,这棵老玉米就是证明!”
春宝根据他听老教授的报告里,以及他自己钻研通俗农业科学书籍得到的知识,详细地分析着。
“你分析得对!我们今晚在社务委员会上就提出来。”刘景桂果断地决定了。
“这是一笔多大的收人啊!”春宝用手指着这宽广的大树林。银杏愉快地望着他那兴奋得放出光彩的脸。
夜晚,在社务委员会议上,春宝非常生动地讲述了这个发现,刘景桂跟春校热烈地支持他,许多主张购买肥料的社务委员动摇了。
“我们不应该不顾兄弟社提高产量,硬要抢买肥料。现在发现了腐植质,就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了。”刘景桂说。
“我不信春宝的科学知识靠得住,我也不想得这笔意外之财。”新被补选参加社务委员会的、坚决主张购买肥料的根旺,激烈地坚持自己原来的意见,“只有购买肥料,才能确实保证再增产一成!”
春枝用眼瞟源春宝,鼓励他再发言。
春宝沉静地站起来,红着脸说:“你不信没关系,我明天可以到县农场去找那位老教授,请他化验化验,他正带着农学院的学生在那里实习。”
会议没有表决就散了。
第二天黎明,春宝背着一桶封严的粘泥出发了。刘景桂跟春枝送他到渡口,嘱咐他:“快去快口来,追肥的季节就要到了。”
银杏随他一直到汽车站,银杏深情地说:“替我问老教授好,他教给咱们多少知识啊!”
春宝带着争取胜利的信心上了汽车,绿色的汽车开动了,沿着曲曲折折的公路,朝运河上游的县城驶去。
黄昏,银杏就跑到渡口去了,她坐在管船老张的葫芦架下,眼巴巴地望着运河上游的公路。一个黑点点出现了,渐渐听见震动的马达声,然后大汽车近了,但是汽车在对岸只站一站,有时连站也不站就走了。
太阳下山了,晚霞消散了,运河滩一片月色,长长的公路完全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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