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桨声(39)

2025-10-10 评论

    “春枝妹子,”田贵抬起头,装出受委屈的面孔,但遇到春枝那犀利的目光,又垂下头。“‘我起誓,真是清早拾粪经过树林子,看见这棵老玉米,想给孩子砍去烧吃,没想到社里会有用。我要是说一句瞎话,你掏出我的眼珠子当泡儿踩!”
    刘景桂冷冷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田贵可怜地说:“景桂兄弟,你的眼能看透人心,我敢在你面前说瞎话吗?”
    “好吧!”刘景桂那似箭的眼光,停留在田贵那油光的脸上,“就算你无心。不过这影响很坏,因为没了这棵老玉米,大家就会对腐植质起怀疑,你得当众说明一下。”
    田贵急于摆脱这种穷追,站起身,虚伪地干笑道:一好,好,我检讨,我检讨。”
    “我们到树林去吧!”
    田贵在刘景桂和春枝的中间,低着头走。
    树林里,正在遍地挖着腐植质,忙着装车,根旺一眼看见景桂他们,喊道:“大家都住手,景桂哥来啦!”
    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从柳丛进入树林的小道上,刘景桂跟春技带着田贵来了,大家拥上前来,挤在一起。
    刘景桂只得站在小道上,拿着那棵不幸的老玉米,说道:“这棵老玉米,是非常重要的,它证明树林里的腐植质是上等肥料。田贵把它砍走了,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有意,都起了破坏腐植质威信的作用,现在就让他出面说明白!”
    田贵的脑袋耷拉得快要钻进裤裆里,嘟囔着说:“是我偷砍了的,我倒不是想破坏,我是想拿回家给孩子烧吃。”
    “吃了得噎嗝!”银杏狠狠地骂道。
    刘景桂又说话了:“咱们大家都要提高警惕性,注意破坏活动,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有意,反正都是破坏,都对人民不利!”
    “你走吧!”春枝对田贵说。
    田贵的脸委黄,腿像面条儿一样软,一步三挪地回家去了。
    于是,刘景桂跟春校也都脱了鞋,挽起裤腿,跟大家一起投进开发腐植质的战斗中去了。
    银杏悄悄问春宝:“田贵是谁逮住的?”
    “景桂哥,”春宝耳语道,“他每天夜里都要各处巡逻。”
    “他的警惕性真高啊!”银杏深受感动地叹了口气,含着敬爱地望着刘景桂那高大的身影。
    晚上,支部委员会在刘景桂家召开了,刘景桂目光炯炯的,严峻地说:“我们不能被田贵蒙哄了,他是有意破坏,只是我们还没抓住真赃实据。今后我们要注意,有的支部委员黑夜不巡逻,这是要不得的麻痹作风!落雨季到了,秋收也不远了,地主、反动富农以及一切反革命分子的活动也会加多,一不小心,让敌人钻了空子,我们就会吃大亏,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劳动,就会被淹个净光,烧个净光,留下的是一把灰,一把泪!”

    八月,运河平原的落雨季,到了最后也是最凶恶的阶段了。
    有时,夜晚瓢泼大雨,天明,太阳升起,平原上泛着金光,冒着清香的湿气,新洗过的青纱帐绿油油的像要滴下绿滴来。
    有时,暴雨在白天突然扑天盖地急袭来了,一时天昏地暗,整个运河滩都被淹没在呼啸着的暴雨里,但是不久,暴雨过去了,又露出一抹无云青色的天空,野花吐着浓烈醉人的香气。
    刘景桂和春技带领着山楂村的青壮年男女,日夜住在河堤的窝棚里,时刻监督着咆哮的运河,巡视着这保卫运河滩居民的生命与丰收的河堤,警戒着破坏分子的活动。
    一连三天没下雨了,这是一个喘息机会,但也是一个更危险更严重的战斗前夜,因为最后也是最凶恶的一次山洪就要到来了。
    这是一场决斗!
    但是必须抓紧利用这短短的喘息时间,排除窝存在青纱帐里的雨水,农业社的小水渠,哗哗地溅着水花,流进运河的支流和山楂村的大水池里。
    麻宝山像昏头虫似的,在屋里跳来跳去,他的地是出名的蛤蟆坑。
    “怎么有脸去求人家农业社,您那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把人家得罪透了!”他那窝囊儿子,也急得跟他喊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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