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桨声(40)

2025-10-10 评论

    麻宝山暴躁地一摆手:“你住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车到山前必有路。”
    晚上,麻宝山找回贵去了,田野上,青纱帐里蛤蟆像大合唱似地喧叫,麻宝山听得出,这是从分那蛤蟆里发出的声音,他的心就像被热油煎着。
    到了田贵家,院里没有乘凉人的说话声,想是都已经睡了,麻宝山只得烦恼地回去,但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狠命地敲门。
    这急骤的敲门声,吓坏了正在北屋里悄悄商量破坏活动的田贵和王六老板,王六老板像一只耗子似的,慌慌张张钻回牲口棚,跳进那潮湿发霉的地窖里,心还不住狂跳,手里握紧那把尖刀子,望着黑洞洞的马棚外面。
    田贵装得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神气,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问道:“谁呀?这么晚还串门来,我都睡了。”
    “你倒无忧无虑,我也得睡得着啊!”麻宝山在外面嚷叫。
    田贵踏下心来了,他开了门,麻宝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瞪着眼睛喊:“我的地里像水洼子了,你倒想办法帮助我排水啊!”
    “我有什么办法?咱们讲下的互助条件,只有种地,没有排水这一项。”田贵沉下脸来了。
    麻宝山气疯了,叫道:“你过河拆桥,我们爷儿俩给你做了多少工啊!”
    “我也没白支使你们,”田贵骨碌着三角眼,“我买了肥料跟新式农具,你们做的工我给工钱!”
    麻宝山一把抓住田贵,狠狠地说:“白眼狼!你给我们工钱。”
    “明天算账,我欠不了你多少!”田贵掰开麻宝山的手,“砰!”地一声关了门。
    麻宝山气得头蒙了,腿也软了,他照田贵的门上阵了几口唾沫,一步一挪地往家走了。
    “宝山!”背后一个开阔的声音。
    麻宝山回过头,见是刘景桂,他站住脚,默默地垂下了头。
    “怎么样,需要帮助吧?”刘景桂真诚地问道。
    “需要。”麻宝山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似的。
    “宝山,”刘景桂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地说,“你跟田贵搭伙,就是跟白眼狼交朋友,你能斗得过他的鬼点子?眼下不是明明白白,庄稼快熟了,用不着你了,就翻了脸。”
    麻宝山跄跄踉踉回到家,躺在炕上,心里很乱,反反复复睡不着。
    麻宝山走后,王六老板又从地窖里出来了,他一听田贵说到刚才跟麻宝山吵嘴,就点着田贵骂道:“你他妈的就会坏事!丢了麻宝山,不光是没人死牛似的给你干活,还少了一个掩护。明天给麻宝山赔礼去!”
    田贵被骂得说不出话。
    跟着他们又继续讨论破坏活动的问题。
    “现在河堤看守得像天罗地网,要去执堤就是去找死,等完秋给他们放把火就是了。”田贵说。
    “你胆小怕死!”王六老板鄙视地说,“好吧!就不去执河堤,你去把村东的大水池子扒个缺口,虽说淹不了多少地,村子得让水泡了。”
    田贵吭吭哧哧地说:“这怕也不行,水池子的堤上堤下也埋伏着民兵,不容易找到漏洞,我看还是别冒这个危险。”
    “你试试看看去嘛!”王六老板暴怒地一跺脚。
    田贵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怕这个魔鬼似的王六老板,他后悔留下了他。
    第二天傍晌,他等麻宝山给排水队员回家烧水喝,追到他的家里,麻宝山一见他,脸耷拉了下来,像盖上一层霜。
    田贵做赔罪的笑脸,低声下气地说:“昨晚上我刚睡醒,昏头巴脑说了那些没心肝的话,我知道你生气了。你走后,清醒过来,感到真对不住你,现在我给你认错赔罪来了。”
    麻宝山眼也不看他,说道:“你不用说这些甜言蜜语了,我看透了你,你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宝山哥!我跟你发誓,”田贵受屈地叫,“我要是那种黑心的人,你挖出我的心喂狗!”
    麻宝山摇摇手,说道:“你也不用多说了,咱们现在就算账。”
    “宝山哥,咱们等完秋再结账,”田贵委婉地说,“我已经看出苗头,咱们的庄稼比社里的强得多,不能因为我这几句狗屁话伤了和气,破坏了咱们的互助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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