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一大早,马戛尔尼派出斯当东去两广总督府拜见长麟,可是斯当东到了总督府外,总督府的管家却将斯当东给打发走了。斯当东非常失望地告诉马戛尔尼,两广总督给使团离开的最后期限是1月8日。马戛尔尼依然不死心,希望在离开的最后一天,礼尚往来宴请长麟,那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1794年1月8日。天刚刚亮,两广总督长麟的轿子在英格兰夷馆前停下来。
马戛尔尼站在夷馆门外,拱手像中国主人欢迎客人一样欢迎长麟的到来。对昨日的邀请,马戛尔尼还是非常忐忑。长麟拒绝了斯当东的拜访,马戛尔尼万万没有想到,从杭州开始一路监视自己南下的两广总督真能赴约早餐会。这是最后的早餐了,马戛尔尼希望自己在离开大清帝国土地的最后一刻,能够给东印度公司的兄弟们做最后的努力,能够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
长麟从杭州接到乾隆皇帝的任命之后,一路上跟松筠几乎是押送着马戛尔尼到广东地界的。一路上,马戛尔尼明显感觉到长麟身上的那种贵族血统,他跟和珅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尽管和珅位极人臣,尽管他跟乾隆皇帝的老妈是一个家族,但长麟的胸襟都超越和珅。尤其是1793年11月12日,使团一行到达江西茶园时,长麟命人给马戛尔尼用大包泥土包裹几棵茶树,让马戛尔尼带回英格兰种植。
长麟在1793年11月30日晚上,还跟马戛尔尼进行了一次长谈,马戛尔尼将东印度公司商人在广州遭遇敲诈勒索的情况反映给了长麟。长麟对于粤海关的问题早有耳闻,粤海关的监督都是皇帝宠臣,可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马戛尔尼跟长麟长谈之后,兴奋地连夜写日记,长麟在这个即将滚蛋的英格兰人面前表现得很忧虑,甚至怀疑广州的官吏大量盗用公款,骗取皇帝在该处银款的收入。
在相互倾轧的官场上,长麟已经得罪了和珅,因此他不会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的时候,跟自己的同僚长谈他的忧虑,尤其是自己还没有到两广总督的任上,更不会愚蠢地怀疑自己的同僚。长麟在马戛尔尼面前的忧虑,只是想安慰马戛尔尼。洪仁辉被圈禁在澳门三年之后被永远驱逐出中国,英格兰人就不断持械招惹事端,两广总督的兵丁已经多次包围过这座英格兰人的夷馆。长麟心里也是门儿清,贪欲十足的广州官员,不宰英格兰人宰谁呢?
长麟跟马戛尔尼在南雄州分手,身为两广总督的长麟需要提前到广州,跟广东巡抚、代理两广总督郭世勋办理交接手续。马戛尔尼一行到了广州,长麟才能以两广总督的正式身份,按照两国的礼仪迎接马戛尔尼一行。1793年的12月19日,长麟带着郭世勋、粤海关监督苏楞额等高级官员,设晚宴招待马戛尔尼使团。
马戛尔尼慢慢地发现,长麟跟苏楞额之间经常是脸红脖子粗的。
苏楞额是纳喇家族,跟爱新觉罗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位爷早年是内务府笔帖式,后来混到了内务府武备院卿及上驷院卿。在大清帝国历史上,仅有一人身兼内务府三卿,而苏楞额在乾隆皇帝时期,也是罕见地位居两卿,以正三品的顶戴出任粤海关监督一职。苏楞额的粤海关监督任命,跟长麟的两广总督任命都在马戛尔尼进北京期间,其目的就是要为皇帝看守好粤海关这唯一的对外贸易关口。
马戛尔尼在北京碰了一鼻子灰,到了广州是连夜奋笔疾书,将一份长长的请求信递给长麟,希望长麟能够批准自己的请求。尽管乾隆皇帝已经否决了自己的请求,马戛尔尼依然希望长麟能够许下承诺,回到伦敦才能交差,否则就是交白卷。马戛尔尼的信件核心意思是:缴纳钦定税之外,其余一概全免,英格兰人可以自由在广州游玩,英格兰人在广州附近有一块地方或者小岛,建立一所海员医院,英格兰人可以随意跟中国人贸易。
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特选委员会秘密议事会的文件显示,马戛尔尼在给长麟的信函中还提出,凡是侮辱英格兰人者,应该受到惩处。英格兰人随时有向政府写信之权,可以购买商馆所在地的地皮。这份文件长麟是不敢一个人做主,找到内务府派来的苏楞额,苏楞额一看就跳起来了,直接写信,那不是比当年的洪仁辉还要嚣张吗?蛮夷怎么可以直接告御状呢?买地皮就更夸张了,英格兰人这是要模仿葡萄牙人,大清帝国的土地决不容许卖给西方蛮夷。
苏楞额的反对让长麟很尴尬,马戛尔尼也隐隐感觉到广州政局的不妙,皇族出身的两广总督,跟内务府出身的包衣奴才博弈。乾隆皇帝是一位自负的皇帝,他的大肆挥霍需要银子,苏楞额就是乾隆皇帝放到粤海关的看门狗,粤海关的事务不是长麟能决定的,大权在苏楞额手上。马戛尔尼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明白1月7日这天,长麟为什么拒绝接见斯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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