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赌徒在两虫两斗时施尽了阴险。有的在芡草上抹上蝇血,以血腥味儿刺激小虫的斗性;更有甚者,有人竟将当今体育比赛中厉禁的兴奋剂也使用到小虫身上;最不可忍者,是将毒药抹在小虫牙上,让小虫在毒咬敌手制胜后,自身也很快消亡……
古谱中有“小不斗大,嫩不斗老,长不斗阔,薄不斗厚,有病不斗寻常”等十二不斗的戒律,古人还从斗蟋身上发现了“鸣不失时是其信,败则不鸣知耻辱”等虫之“五德”,可当今某些看似道貌岸然的赌徒,竟变得那般凶残如狼,狡黠似狐。这不能不使人发出泰戈尔在《飞鸟集》中那样的哀叹:“当人是兽时,他比兽更坏。”
斗场上发生的种种丑恶现象,引起全国各地“蟋协”的高度重视。在组织蟋蟀会斗时,“蟋协”将各代表队的斗蟋集中起来,统一喂养五至七日再进行比赛。发现有问题者,除禁赛外,并当即取消其会员资格。
中国是个向以“食文化”著称于世界的国度。但近些年的“食文化”里,却被某些人掺杂了暴殄天物的血腥味儿。在泛及全国的吃喝风中,有人以吃过豹肉、金雕、山龟、穿山甲及蓝、绿孔雀等,作为向他人炫耀的一种资本。在南方某些号称“野味”的餐馆旁,有的甚至还辟有专让食客吃的“动物园”。那顽皮可爱的猴子,被人塞进有圆洞的餐桌,露出当场被剃光的猴头,铁锤一敲,猴头洞开,食客用匙勺舀着热乎乎、白花花的猴脑放进酒杯悠悠品尝;那花纹斑斓的鹿麂,被人用抽血管刺进动脉,红殷殷一时不会凝固的鹿血倒进杯盏,供酒徒滋阴壮阳;更令人惨不忍睹的是,那憨态可掬的小熊,被人用利斧砍掉一前掌时,便吱哇乱叫着把另一前掌紧紧藏匿于背后……所谓“人之初,性本善”的人的天性,此时已被人的原罪大大玷污了。
遍野呜叫满坡腾跃的小蟋蟀,不属稀有保护动物。但当人们得知蟋蟀是治疗癌症、肝硬化等病的良药时,南方某些宾馆里又以炸炒蟋蟀,作为一种“食尚”。再加上玩虫之风席卷全国,致使京、沪许多老字号的中药房里,那曾货源充足的“中华蟋蟀”,已陷入断档……
八
2001年仲秋,在宁阳举办的全国第四届“中华蟋蟀友谊大赛”开幕前夕,我第三次踏上了这片乐土福地。
捕虫、养虫、卖虫、买虫,是斗虫的“序幕”。近些年,这序幕一拉开,全国各地的十万弄虫大军便涌进宁阳,整个宁阳早已是轮毂相接,肩臂相摩,丝竹管弦,风雷鼓板,热闹得“舞袖飘金谷”,“游鱼亦翻荡”。如今的三秋,也早已成了宁阳人比春节还要红火还要长久的“秋节”。而这全国性的斗蟋大赛一启幕,便将这秋节推向了高xdx潮。
大赛开幕这天,装扮一新的古城宁阳,街街花团锦簇,巷巷披红挂彩。
多年来,宁阳一直注重自然环境保护。县境西部的神童山,早就被定为省级森林公园;山下那20万亩百年大枣林盛产的大枣,也被国家卫生部定为“保健食品”;宁阳农作物制种业十分发达,仅其黄瓜种的销售量已占全国的大半壁江山。面对来自国内外的几十家媒体,聪明的宁阳人自然不会错过在全国蟋蟀大赛中,宣传其经济优势的机会。于是,“宁阳种子种天下,宁阳大枣誉四方,宁阳蟋蟀霸五洲”的巨幅标语,横街垂楼,举目皆是。盛大的斗蟋开幕式,在县城中心的人民剧院前的广场上举行。四面直径长达四米的擂鼓,各有六名鼓手敲击,三十八面鼙鼓,同时擂动,丝桐唢呐,间或吹弹,共奏一曲由县文化局组织创作的《蟋都雄风》。伴随着撼天酥地的鼓声,旱船、腰鼓、狮子队,有光有声有色,耍舞得酣畅淋漓。
最令人动情的是孩童们表演的《蛐蛐舞》了。广场上,百名身着长袖彩衣的少男少女,组成了金谷起伏、玉茭叠浪的秋野。百对男女稚童扮作蛐蛐,他们头顶上那金灿灿的蟋须,摇动着幼童的烂熳,脊背上那亮晶晶的蟀翅,驮载着稚童的天真。在这黄绿错综、红蓝相间的“秋野”里,百对“蛐蛐”,时而腾跃,时而追逐,时而戏耍,时而搏斗……
随着百对孩童这惟妙惟肖的仿蟋表演,会场不时歆动,观者心中似有一条欢乐的小河在流淌……
来自全国的32支蟋队,经3天90局的激烈角逐,在冠亚军争夺时,已成为宁阳虫对宁阳虫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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