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30)

2025-10-10 评论

    李托塔已经年近古稀,大半辈子闯荡江湖,交了花甲才叶落归根,回到家乡龙舟渡口;从袁大跑猪手中夺得这个萍水湖的出入码头,坐地三分肥,来往船只要交雁过拔毛的买路钱。但是,他钱来得如流水,钱去得像风吹,不少穷苦的渔民船户沾他的光,赢得了快肝义胆的名声。
    卢沟桥炮声一响,他心头起了火,召唤龙舟渡口的晚辈儿郎,打造了长矛、大刀、弓箭,还从鬼吹灯夏三手中买了几支鸟枪火镜;喝了血洒,指天发誓,枕戈而眠,只要日本鬼子闯进萍水湖,就叫他们葬身鱼腹。
    但是,还没有看见一个日本鬼子的影儿,却只见国民党的败兵,像一群群的蝗虫,从萍水湖边向南逃窜,抓鸡、打狗、杀猪、宰羊,吃得胀破了肚皮,抹抹嘴儿又仓皇而去;更有的敲诈勒索,奸淫民女,无恶不作,萍水湖像遭了一场连天的雹灾。李托塔恨得咬牙切齿,气得七窍生烟,所以郑三发强占石瓮村以后,他一直想赶走这伙兵匪;而郑三发更想吞并龙舟渡口,扩大地盘。双方势不两立,只因瓦官阁有个虎视眈眈的袁大跑猪,又有鬼吹灯夏三往来双方之间做生意,才没有刀兵相见。
    李托塔有个女儿,也跟随她爹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得了个诨名,叫胭脂虎。胭脂虎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嫁人,是她爹的主心骨。可是,在性情上,这个女人跟她爹大不相同;她狡诈、刻毒、贪婪、吝啬,又有一口烟瘾,李托塔百事都依她,唯有在挥金如土上不肯被她把手捆住,爷儿俩常为财帛翻脸。鬼吹灯夏三趁虚而人,巴结上了胭脂虎,合伙暗算老头子。胭脂虎偷攒了一笔私房,经鬼吹灯夏三的手,在外边放印子钱;本利驴打滚儿,虽不是腰缠万贯,可也有千金之数了,所以胭脂虎把鬼吹灯夏三引为心腹人。
    鬼吹灯夏三到石瓮村之前,先在龙舟渡口下马。拜望了李托塔,又给胭脂虎送上八两贵土。俩人躺在胭脂虎闺房的卧榻上,喷云吐雾中做成一桩交易。原来,胭脂虎见石瓮村不能强攻,就想智取,打算嫁给郑三发,把郑三发抓在手里,请鬼吹灯给她保媒。
    谁想,鬼吹灯夏三来到郑三发的内宅,刚一开口,郑三发的老婆就扳倒了醋缸,哭闹起来,跟鬼吹灯夏三撞头,又要上吊,又要投水,不可开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小藕手持一把杀猪的青条子,骂上门来;要不是阎铁山和万年知赶来劝架,鬼吹灯夏三就在郑小藕的刀下作鬼了。
    阎铁山一句话解了围:“我来娶这只母老虎!”
    “二哥,娶不得!”郑小藕急忙拦道,“我听说那个女人心黑手狠,只怕你娶虎不成,反被虎咬。”
    阎铁山淫猥地挤了挤眼,说:“小妹,二哥自有一身金枪不倒的硬功夫,骑上这只母老虎,管叫她软成肉蒲团。”
    郑小藕满脸飞红,照间铁山那一张麻脸上连啐了几口唾沫。
    阎铁山也有他的打算。在四面八方得胜军里,他虽然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却不如郑小费和万年知能左右郑三发,有名无实。宁做鸡头,不当凤尾,他想娶了胭脂虎,自己也在龙舟渡口称孤道寡。
    万年知占卦,今天是黄道吉日。早起,阎铁山剃头刮脸,换上一身长袍马褂,头顶一只红疙瘩青缎帽盔,携带一份会亲厚礼,由鬼吹灯夏三陪同,贾三招儿率领他那个官多兵少只有三十几人的一营护卫,兴冲冲到龙舟渡口去了。
    “希望你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菖蒲不明底细,只当阎铁山向胭脂虎求婚,也像郑小藕和柳长春结成伴侣一样。“为了抗日救国正该亲上加亲。”
    他的祝愿还没有落音,一只小船像枪子儿追赶的兔子,一溜烟划来,船上的贾三招儿,鼻青眼肿,嘶哑着嗓子喊道:“报报……报告司令,胭脂虎……变了卦,扣押了……阎旅长,还口出……狂言
    “怎么讲?”郑三发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雕花龙船船头,一只手把贾三招儿从小船上提起来。
    贾三招儿伸了伸脖子,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们来到龙舟渡口,夏三爷带着我先进村送礼,那胭脂虎满面笑容,一连声请阎旅长跟她相会。谁想,阎旅长刚到她家门口,她忽然变脸,吆喝一声,埋伏在四外的打手一拥而上;我跟间旅长寡不敌众,被他们生擒活捉,没当上座上客,反做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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