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三招儿划另一只小船,悄悄向龙舟渡口靠近。
萍水湖南岸,瓦官阁方向,日军小队和金雄飞那个团的营寨,人喊马嘶;阎铁山心惊肉跳,冷汗淋漓,湖风一吹,手脚冰凉。
贾三招儿紧打双桨,落荒而回。
“胭脂虎在耍什么把戏?”阎铁山问道。
“龙舟渡口……大办喜事,袁大跑猪娶胭脂虎……做正宫娘娘……”贾三招儿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娼妇!”阎铁山扳倒了醋缸,“她口口声声嫁给我,两天不见就变卦,我要把她抓来骑木驴。”
贾三招儿怕阎铁山一怒之下横冲直撞,忙平息他的火气,说:“我打听得仔细,金雄飞也给胭脂虎下令,交出她那一伙鸡头骨刺,赏两千大洋,胭脂虎不想卖了人马丢地盘;鬼吹灯夏三便给瓦官阁说媒拉纤儿,袁大跑猪也觉得人单势孤,于是一拍即合,各怀鬼胎搭了伙。”
“不报夺妻之恨,我阎某人岂不成了软盖的王八?”阎铁山仍然怒气冲冲。
“娘儿们是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贾三招儿悄悄拨转船头,“胭脂虎不过是一件打满了补钉的破褂子,估衣摊上也卖不出价钱,扔了不可惜。”
郑三发的人马,星夜逃离萍水湖,日军小队和金雄飞那个团,占领了石瓮村,解除了后顾之忧,就要向萍水县城发动进攻了。
殷凤钗坐轿,袁萍生骑马,前后左右八名卫士,从萍水湖往萍水城去。
坐在轿子里的殷凤钗,心乱如麻。新婚燕尔,她被父母骗拐,逃到天津卫,临行也没有跟丈夫见一面,这些日子很想念丈夫。她虽然轻浮浅薄,一点也不懂得俞菖蒲的思想和志向,但她却知道俞菖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走运,前途似锦,自己也能沾光。殷凤钗心中有愧,却又颇为自信;猜想得到,见面之后,俞菖蒲会跟她大发脾气,但是不能不贪恋她那艳丽的姿色,只要枕席之间,由意奉承,千娇百媚,软言柔语,俞菖蒲就得乖乖地俯首贴耳。她从带在身边的梳妆盒子里,摸出一面菱花镜,掀开轿帘一角,透进一缕阳光,照见了自己那艳如桃李的花容月貌,得意地顾盼自怜起来。忽然,天上飘过一片黑云,菱花镜也掠过一抹阴影,她想起了婆母梅姑奶奶,舅公齐柏年老举人;花言巧语蒙哄不了二位老人家,甜言蜜语也迷惑不了二位老人家,于是心慌意乱,闭上眼睛,手捧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失悔自己的冒险进城,然而已经骑虎难下,只有做一名过河卒子了。
骑在马上的袁萍生,却跟殷凤钗大不相同,只有欢欢喜喜,满腔高兴。自从他结交俞菖蒲,得到一位良师益友,糊涂的脑瓜亮堂起来,芝麻粒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儿。他利用袁大跑猪眼下不愿得罪三合会的心理,跟李二两的女儿桃枝明来暗去;彭祖奶奶作媒,他暗中跟桃枝结了婚,还加入了三合会。俞菖蒲和林豹犊儿带领三合会的青壮年到萍水守城,他本想也一同前去,但是被俞菖蒲留下来,在他爹身边当耳目。现在,袁大跑猪已经跟殷崇桂互相勾结,又把胭脂虎娶进门来,民团交给了金镶玉,他已经无能为力。金雄飞请袁大跑猪派遣他进城当说客,袁大跑猪本来不想答应,但是他另有打算,想趁此机会,进入萍水城中,就跟俞菖蒲形影不离,所以一定要去;胭脂虎和贾燕环居心叵测,两张嘴在袁大跑猪枕边吹风,袁大跑猪被吹得耳软心活,也就同意了。
袁萍生身穿学生装,苍白的脸上丰腴红润起来,眉眼间也扫除了过去那萎靡不振的神气,颇有几分新气象了。他在马背上轻声哼唱一支歌,哪里想到杀机四伏,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八名卫士,身穿便衣,都是金雄飞的鹰犬,殷崇桂的爪牙,四名轿夫也是乔妆改扮的探子。
一行人走古驿道,远远望见了萍水县城的城楼;路边有一架茶棚,一座草亭,冷清清,空落落,不见一个人影,八名卫士的小头目儿下令停止前进。
“小姐,我们不能再多送一程了!”小头目儿在轿前打了个千,“小人们祝您一路平安。”
“等我的喜信吧!”殷凤钗强打精神笑了一笑,掩饰不住她心神不安。
四名轿夫抬着轿子,向城门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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