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看得出流星是痛苦的,不仅仅因为紧张,更多的还因为无奈,一种难以排解的无奈。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会这样嚣张?凭什么?
流星几乎是在呐喊着。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心底那份需要张扬的情感,需要挥洒的那无法排解的愤怒。
此刻,我和她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痛苦与压抑,我感觉到我的无能与无助。我能帮助流星做点儿什么呢?我无法劝说她苟活着,我是不可能那样做的。这早在我曾经选择死亡时,她就已经给了我明确而果断的答案。我也无法鼓励她去伸张正义,去呼唤公理,因为我同样知道那样将会让她再一次面临怎样的艰难。她身上的刀口依然让我不寒而栗,她在病床上曾经的痛苦,还在我的心底呻吟。
我更不能失去她。她是无助的,我同样感觉到了无助,感觉到了孤独。
真正的孤独是思念,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难以聊补思念时的凄怜;是一个人对一个人难以释怀时的绝望;是一个人对一个人拿得起而放不下时的决绝。
此刻,我却感觉到了两个人相互面对面时,依然萦绕于心的孤独;我感觉到两个灵魂相互偎依时,仍旧无法温暖的冰冷。
就在这天晚上,流星将一天的经历和感觉表达了出来。她一边写一边流着泪,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情感都镌刻在了电脑上。就在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样办的时候,我按住了电脑的键盘。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暂时不把它发到博客上,为的是保护自己。为的是不致马上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们躺在床上,我的双手在流星那片我熟悉的领土上滑动着,我想给她以温暖,我更想从她那里得到慰藉,一种心灵与肌肤同样都需要的慰藉。流星侧过身来,紧紧地抱着我,我感觉到了她肌肤的灼热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她哭了。她喃喃地告诉我,她很压抑。一种不曾有过的压抑。
我开始抱住了她,紧紧地,她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前。
22
那是一个下午,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有急事需要见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电话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爸爸的住处。
其实,自从那天爸爸离开流星的住处之后,我一直就想再见到爸爸,很想早一点儿知道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究竟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我知道此刻我被爸爸临时召见,肯定不是为我释疑解惑,而一定另有别的原因。
爸爸将一个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递到了我面前。那是一幅漫画,画中间画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的四肢和头被绳子捆绑着,被五匹马向不同的方向拉扯着。
这让我想到了秦始皇五马分尸的酷刑。
我紧张地看着漫画,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那般。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是不知道爸爸是从哪里搞到的这种东西。我急于一探究竟。爸爸起身走到门前,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告诉我,这个信封是爸爸开门时,从自己家的门缝中掉到地上的。
我已经明白,这件事发生在流星接到匿名电话威胁之后,这是他们又一次拙劣的表演,其用意就是想通过这种形式逼迫流星就范,逼迫她装聋作哑,逼迫她熟视无睹,需要她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否则,她就会再有生命之虞……
爸爸的双手颤抖着。
我把他安抚在床边坐了下来。我却无法安抚自己的情绪。
流星何罪之有?她只是在记者的位置上,替百姓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这竟然被一些人认为是那样地大逆不道。
事到如今,爸爸才明白,我也明白了,此前为什么会有人抓住我家得到的那五万元补偿金而不依不饶的缘由。
原来真的是开发商的别有用心。他们是真的想通过这种方式,缓冲流星对他们强拆强迁、草菅人命的强烈冲击……
流星虽然是身在医院或者家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让他们的心里安宁过。因而才令她招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威胁与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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