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我又坐上了飞往秦州的航班。当我走出秦州机场时,我已经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环顾四周不见她的踪影,本来是说好了的,她会来机场接我。可是我既见不到她婀娜的身姿,也嗅不到她异样的芬芳。她的手机依然是关着的。
当我坐进出租车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铃声正常地响动,却像是《国歌》般具有震撼力,它几乎动员起了我周身的全部细胞,我仿佛感觉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迅速接通了手机,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他告诉我流星出事了,正在医院里抢救。
电话是流星的领导余大勇打来的。
此刻,我意识到抢救意味着什么,那一定是有生命之虞。
出租车载着我风驰电掣般地朝医院开去。
2
那是一间特殊的监护病房,我站在玻璃窗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流星。她始终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
一道薄薄的玻璃墙,像是一道生命的屏障,我们仿佛阴阳之隔。此刻,我害怕极了,我太害怕失去她。失去她,就等于失去了我的生命。
没有人告诉我,她是否会活过来,也没有人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有生命之忧。
当我踉跄着坐到旁边的坐椅上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同样坐在了我的身边,他是流星所在新闻部的主任余大勇。
余大勇的年龄比我略大一点儿,却在新闻部主任的位置上干了七八年了。
半个小时后,我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其实,余大勇并不知道事情的内幕。他是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后,才匆匆赶到医院的。他为流星支付了医药费,又以家属的名义签字同意实施手术。
现场的情况都是他后来听说的,他就像我一样,对于灾难的降临完全是一个局外人。可他毕竟先我一步知道了一些情况。他是从流星所住小区的邻居们那里知道她是怎样出事的。
流星是在走出住宅楼的大门口时,被人刺伤的,伤及了她的肝脏,伤及了她的子宫。是小区的邻居们拨打了110和120。流星被送到医院时,身上的血液已经失去得太多。幸亏送来得还算及时,她才有幸被推出了手术室。
此刻,我才仿佛从睡梦中苏醒,我不顾一切地跑进医生办公室,一个姓李的医生告诉我,流星的手术是成功的,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至今还没有醒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是应该能够挺过来的,因为她毕竟年轻,还不足三十岁。不过,她的子宫已经切除。这就意味着她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当我再一次站到重症监护室玻璃窗外时,我几度潸然泪下,几度喃喃自语,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残酷啊。我一直站在那里,一步不离,我会就这样站下去,我一定要阻挡住她走向死神的步伐。我需要她,我需要她醒过来,需要与她执子之手,软语温存。我需要与她到地老到天荒,与她朝阳诗情,黄昏画意。
我不在意是寒窑破瓦,还是竹篱茅舍,只要能让我和她在一起……
流星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我迷离的目光精确地捕捉到了这一幕。我像是一个孩子,高兴得几乎蹦起来。这是我几个小时以来在黑暗中看到的东方露出的鱼肚白,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中露出了桅杆的希望的航船。我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向那航船游去,尽管我不谙水性。
这时,我才想到应该给我的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已经回到了秦州。电话那边总是传来同一个声音,这是一个空号。
这怎么可能呢?半个多月前我才离开的呀,怎么会这么快就停机了呢?
我又一次忐忑起来。
我将流星交给余大勇,还有刚刚赶来的她的同事们,便走出医院直奔我的父母家中而去。
高楼新耸,旧景老去。
离别六七年的时间,尽管不久前回来时有过短暂的逗留,此刻,还是让我对这座城市感觉到陌生,因为它的发展,因为它的变化,因为它的日新月异……
我明白,只有对思想与文化的尊崇,才能产生伟大的思想与文化。很难想象对金钱的过度信奉,会造就一座卓尔不群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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