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人的哀乐故事(10)

2025-10-10 评论

    “哥仨分家,你是老大,该拿头份儿。”
    “有这份田产,我比不了孟尝君养士三千,也能小打小闹招贤二百。”
    “我算什么玩艺?”
    “食客。”
    “你养活的狗呀!”
    “鸡鸣狗窦之徒也不可缺少。”
    “那么我肚子里的是个狗崽儿?”
    “你咬定了是我蓝田种玉,那就只当是鄙人的犬子。”
    “我怀着你的孩子,就要大摇大摆进你家的门!”
    “张老砧子有你这个媳妇来之不易,我娶妻买妾不费吹灰之力,饱汉子不能不顾饿汉子帆。”
    “我能劝说张老砧子,把我白送给你。”
    “君子不掠他人之美。”
    “你要不要我?”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滚起来厂女马戏子断喝一声。
    败家子伸个懒腰坐起来,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还是善始善终吧!”
    他想穿裤子,被女马戏子劈手夺过来,扔到半空中,又喝道:“拉一泡屎!”
    “你是何居心?”
    “拉出来吃下去!”
    败家子的裤子从半空中飘下来,三儿跳起脚抢在手里,钻出柳棵子地,穿过了青纱帐,找她爹张老砧子。张老砧子正在河湾子给东家补一条漏船,三儿伶牙俐齿禀告了在柳棵子地的耳闻目堵;张老砧子大吼一声,一手大斧一手锛凿,两脚生风向柳棵子地跑来。
    冲进柳棵子地一看,只见女马戏子守在赤条条的败家子身边,两眼哭出的是滴滴血泪;败家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伸腿瞪眼挺尸。
    “你这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癞蛤螟!”张老砧子狠踢败家子一脚,“三儿娘是千金难买的天鹅肉,掉到你嘴里是多大的口福,你他妈的反倒饱了吃蜜都不甜,胆敢倒了胃口不肯把她收房户越说越眼里喷火鼻子冒烟,又左一脚右一脚踢在败家子的臭皮囊上。
    “他……死了。”女马戏子放声大哭,“我……把他……掐死了。”
    “三儿娘,你这才配是张老砧子的正宫娘娘!”张老砧子双挑大姆指,“天塌了高个子扛着,杀人偿命我替你打这场官司。”
    “老砧子……我对不起你!”女马戏子擂着倒扣海碗的肚皮,“这里头装满了他的泔水尿汤子,还栽下了他的孽种烂芽儿。”
    “你窑里烧出的砖,都是张家的!”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张老砧子的肚里跑得了火轮。”
    女马戏子一声惨笑,说:“他死了你也没了命,我活着还有多少滋味儿?”
    张老砧子越发温柔多情起来,放下手里的斧子、锛子、凿子,给女戏子擦泪,说:“过几个月你生下个胖小子,一儿一女一枝花,老来难保不是一品浩命夫人。”
    “孤儿寡母三张嘴,不是饿死也冻死。”女戏子像是无意之中拿起了锛子,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没了他我吃蜜糖也像吞苦胆,缺了你我就像倒了靠山墙,挪窝儿改嫁我没这个心思也抬不起腿。”她的目光忽明忽暗,手中的锛子突然楔进肚脐儿,全身扑倒在败家子的死尸上。
    血溅绿柳白沙青草,母子双亡。

    五
    葬埋了女马戏子,杀光了败家子一家八口,张老砧子带着三儿当了土匪。前几年他将三儿窝藏在一个尼姑庵里,老少两个尼姑都是他的耳目,也是他的姘头。等到三儿长得半大不小,奶包子像两颗香白杏,他就叫三儿看管肉票房子。三儿腰上挂着一串钥匙,名正言顺是个少当家的。
    三儿能骑光背儿马,流星赶月镫里藏花,双手两只王八盒子,上打飞禽下打走兽,可就是不愿跟她爹出外绑票作案。佛堂里长大,菩萨心肠儿,到日子不赎的肉票削鼻子剜眼割耳朵,她下不了手,撕了票大解八块,她更不敢动刀子。后来那老少两个尼姑被县里的捕快看出草灰蛇迹,抛下青灯黄卷,还了俗入了伙,她就把肉票房子的钥匙交给了这两个心狠手辣的正宗的佛门弟子,落得个眼不见心净。土匪的女儿腰缠万贯,也端不得千金小姐的架子,她乔妆改扮七十二变,骑一头大青骡子挂一串响铃,假充贪看草台班子野台子戏的公子哥儿,替她爹打家劫舍四面八方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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