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181)

2025-10-10 评论

  “‘着什么急?大先生。你是我请来的客,拿你们文雅人的话讲,叫做客随主便!’
  “‘嗬!好大口气,现在我的保安团驻扎在城里,城里是我做主。’
  “‘别往脸上抹粉,那是大久保还信不过你,才弄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你。’
  “‘不管怎么样,以往在县城难为不得你,这回是你自己送上门,只怕是进得来,出不去啦!’
  “‘那你白跟我们打几年交道,还不摸石湖支队的脾气,没有登天的梯子,我们绝不去摘月亮,既然敢进城来找你,就不怕你找了新靠山。’
  “‘别狂啦,芦花,我只消咳嗽一声,就把你逮捕。’
  “‘你敢试试看吗?’芦花口气强横地‘将’他:‘请吧!’
  “他缓和了一下僵局:‘忙什么?你不是有正事谈吗!’
  “‘好吧!’
  “‘那就请教——’
  “‘先来给你打个招呼,我们要用用运粮河!’
  “王经宇笑了起来:‘果然不出老夫所料,那批货色扎手了,想运走?’
  “芦花回答得很痛快:‘不错!’
  “‘什么价码,我给你让路?没有好处我是不干的。’
  “‘想敲竹杠吗?’芦花问道,‘你把运粮河让出来为好,来找你是给你个面子。’
  “‘太承情了,到底是三王庄的老乡近邻,亏你照应,我该怎么谢你呢!’他喝了一声:‘来人哪!’
  “‘慢着——’芦花嗓门也不示弱地叱喝着。
  “一阵马靴声停在屋里屋外的门槛那儿。
  “‘大先生,我先请你看一样东西!’我听到芦花把那封密信摔在桌子上。
  “‘哦?’王经宇惊了一下,大概是被信上的落款给怔住了,那是他们的联络暗号,便叫那些人退出去。
  “很可能看到对手的狼狈,芦花问:‘摸摸脖子长得结实不?’
  “王经宇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一封信,能说明什么?’
  “‘那你要见一见本人吗?’
  “‘什么?’他跌坐在椅子里,长吁短叹地:‘你们把她弄到了手?’
  “‘还给你带来了,让你看看。什么时候我们过了运粮河,这个人交给你。’
  “‘是,是。’肯定是满头大汗,不得不认输了。
  “‘一言为定?’
  “‘当然,当然!’
  “这时,听芦花走过来拉开门,向我客客气气地招呼:‘小姐,你不是找你的表兄吗?’
  “我自然动也不动,只见王经宇紧张惶恐地站起,向我走来,直是抱歉。然而,芦花担心我沉不住气,怕露了马脚,连忙把门拉上。这一来,指导员失策了,欲盖弥彰,反而被他看出破绽,他跳起来,大声嚷着:‘假的,假的。我一眼就看穿啦!’他抢着拉开门,嘲笑地看着我:‘啊哈,一个秃尾巴鹌鹑,想来打马虎眼,亏我见过一面,要不真让你们唬住了。哈哈,要打算冒充,应该先让她上城里来烫个发!’他真的胜利了,得意地狂笑起来。
  “我望望芦花,不知她该怎么来收拾局面,难道束手就擒了么?才要摸身上的枪,两三个人抢步走进,用枪顶住我们两个。
  “王经宇笑声止住:‘走吧!请!’
  “他们扭住我的手脖子,立刻被五花大绑起来,芦花一声不吭,也由那些穷凶极恶的卫兵捆个结实,还加上手铐,看来,我们这场本来把握不大的戏,肯定是演砸锅了。
  “‘咱们走!’芦花对我说,那自信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奚落和毫不在乎的劲头:‘走,看谁后悔!’于是扬起脖子跨出门去。
  “‘等等……’王经宇到底坐不住了。
  “‘走啊!’芦花偏要激恼他。
  “他强笑着:‘弄个假货来冒充——’
  “‘真货,我还留给大久保呢!劝你不要高兴得过了头。’芦花开始反攻:‘我先来就跟你讲,给你大先生打个招呼,让你看看信,不假吧?再看看这套衣服,是人在我们手里的证见,不错吧?现在那位党部派来的小姐,我不妨给你说实话,在关帝庙鬼子营盘外边等着,只要望海楼一有动静,往岗楼里一送,那可是抬腿就到。大久保是最恨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杀过不少头的,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吗?再说,那位小姐要落到日本人手里,国民党方面会对你怎么样?你把前头的路堵了,后边的路绝了,脖子上长几个脑袋?我还是这句话。’
  “芦花抬起脸来,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王经宇想了想,便挥了挥手,叫那些护兵给我们松绑。当我们走出望海楼时,才看到我们许多同志已经化装混在群众当中,原来他们在掩护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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