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儿说,找大头来问问。我那时只有十二岁,线儿站在我家门口磕瓜子,她仰着手心,翘着兰花指,把瓜子从右边的嘴角送进去,一眨眼,瓜子皮就从左边的嘴角出来了。
我看得入迷,由不得往她身上凑。那是我第一次这么靠近她,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使我迷迷瞪瞪,像做梦似的直往她身上扎。线儿说,七婆七婆你看你看,你看你家大头,这么点小人就知道往我身上蹭。她用一只手托着我的脸,问道:大头,你想不想你丹桂姨?我说,想。她又问:你想不想跟你丹桂姨睡上一觉?我又说,想。她又说,小子,说话都没力气,大声一点。我便又使劲大声喊了一声:想!她说那你吃过饭就到东头那片油菜地去。
我在油菜地边等了一会儿,尿有点憋,正要撒尿,远远看到线儿来了,她挎了个篮子,一扭一扭地走在地埂上,走得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当然也不像小姑娘。至于像什么,我一时也想不好。村里人常常骂的骚货,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喜欢骚货,人一骚,身上发出的不是尿骚味,而是一阵阵的香气,跟一朵花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不把花叫做骚货。
线儿到了跟前,我瞪大着眼睛和张大着嘴迎她。线儿笑着说,这么点小人,张这么大张嘴,不怕天上落一坨鸟屎进嘴里。我奇怪她身上怎么变成了一股米糖的甜味,从她笑着的嘴角、胳肢窝和胸前的奶坨子上散发出来。像一些看不见的蚕丝,把我一道一道缠住了。我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好象也沾上了一点甜味。线儿火拉我上了地埂,说,大头,你小鸡鸡还没长大呢,怎么就这么猴急,我是跟你奶奶逗着玩呢。她边走边说,跟我挖地菜去,回家让你奶给炒鸡蛋吃。
我说我来之前奶奶就炒了鸡蛋给吃,奶让我吃了鸡蛋再来。
线儿一听,噗的一下大笑起来,她越笑越止不住,七歪八倒的,倒在了地埂上,她的奶坨子在衣服里面直动弹,她捂着肚子,喘着气说,哎哟喂~~肚子~~哎哟喂~~
我壮着胆凑上去,伸手摸她的奶坨子,忽啦一下,一种又温又软又肉呼的东西掠过我的手指,我猛地缩回了手,手指自己抖了起来,好象有一点疼,好象又不是疼,我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与此同时,我觉得头皮“嗡”的一下,好象有人拿棍子照头敲了我一棍。
我木在那里,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像半夜一样。但白天的亮光一阵阵涌入我的眼睛。
我听见线儿火的声音从远到近地停在我的脸上,她两只手同时轻轻拍我的左右脸颊,她说大头大头你怎么了?你丹桂姨在这儿呢!她说你要是觉得好你就摸摸。我从她的领口看到了她的奶坨子,很白,胸口有一颗痣,是红色的。她拿起我的手,往那里引。这时候我憋不住,我说我要尿尿,刚说完,腿根一热,一滩热呼呼的尿水就淋在脚背上了。
我喜欢三躲的嘴。
她的嘴唇下面有一颗痣。不管她吃什么,嘴角总是干干净净的,像仙女一样。我奶奶说,全村的女孩,吃相最好就是三躲。她饿的时候也不显饿,也是那样把嘴唇一嘟,东西就咽下去了。
等我长大,我想让三躲当我的媳妇。三躲说我活不长,我死后她就要守寡,不然就要改嫁,这两样都不好。她说她不想嫁在王榨,要走得远远的。等到十五岁就去广州打工。
但三躲忽然不见了。我想很有可能是被她妈给卖了。
她妈天天骂她。她站在家门口,或者水塘边,或者田岸上,她的骂声全村都能听见。她骂道:你这个烂逼!你烂到哪张床去了!你这个臭逼狗婆子逼!你怎么不去卖,怎么不到广州去卖!你趁早去吧,趁你狗逼还嫩,老了就没人要了!骂声从臭水塘传来,在空气中像大蚂蚁,咬得我脑袋疼,接着又从头上爬过来,跟许多蚂蚁裹在一起,咬我的脚丫,但就像疼在脑仁里面。
三躲只有十五岁,她想上学,她妈不让。
她妈还把她推进塘里,细铁哥把她拉起来,她衣服湿淋淋滴着水,头发也滴着水。
每当看见三躲挨打,我就想到甲胺磷,最毒的农药,喝一小盖就死,救都救不活,拉不到马连店人就没气了。甲胺磷最厉害,不管什么虫子,三化螟二化螟红蜘蛛占星虫吃虫腻虫,不管什么虫子,一喷就死。我要去我四伯家的柴房偷一点来,搅到她妈最爱吃的苕果里。万一把三躲也毒着了怎么办,我让三躲千万不要吃她们家的苕果,要吃就吃我们家的,我奶奶做的苕果比她妈做的还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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