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一种喷药器,像喷蚊子那样的,拿在手上,等半夜她爸她妈睡着的时候,我像一个会轻功的大侠,在空中行走,我越过王榨的屋顶,零星的灯光就是星星,在我的裤裆下面颤动,我轻轻一跳就跳到她屋里,我拿一把剑,一撩就撩开她妈她爸的蚊帐,呲呲呲,我使劲喷,呲呲呲,匹卡——母大虫就断气了。
三躲说她要是被人拐卖了,她妈一分钱都落不着,肯定会骂得更狠。她说与其让她妈卖,还不如让人贩子卖。让她兰细娘变成一只没头苍蝇吧,嗡嗡嗡乱窜,骂多大声三躲都听不见,骂,骂不着人,打,也打不着人,想把人往塘里推,也推不着,推你自己的老逼吧!
四丫姨再回来的时候,没有穿那件鸡屎颜色的大衣,而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运动服,像电视里的王军霞。我看了看她的耳垂,上面的金耳环不见了,换上了一粒亮晶晶的东西,我正要伸手摸,四丫姨就说,大头啊,你还活着啊,四丫姨以为这回见不着你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像骗了四丫姨。我说,医生说我只能活一年,百六九说我花完家里三万块钱就死,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不死。
四丫姨说不死好,幸亏四丫姨也没死。她说王大钱跟她离婚,离了半年,又跟她复婚了。她摸摸我的头,捏捏我的手,一种甜丝丝的气味重新罩在我的周围。她说要带我到北京看症,同济医院的医生说得不准。
复婚这件事像一朵花开在四丫姨的脸上,有好长时间没看到过四丫姨的脸了。她脸上长了一个小疱,开始时像一粒绿豆大,四丫姨说是五丫气的,气上了火,等她把五丫收拾了就会好。后来绿豆越长越大,变成了土豆,四丫姨半边脸都肿了,赶紧到医院治。动手术,把半边脸都挖掉,不挖脸人就得死。四丫姨整天包着纱巾,像个少数民族。
四丫姨隔一段就去整一次容,现在她脸上的土豆和坑都不见了,脸皮崩得紧紧的,比以前还要平整,所以我觉得四丫姨又有点不像四丫姨了。王大钱跟四丫姨复婚,他们又要睡到一张床上去了。结婚就是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粘在一起,六岁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公鸡和母鸡,公狗和母狗,公猪和母猪,还有鸟、鱼、虫子,它们在天上地上,水里和空中粘在一起,有时粘半天都不脱开,有时粘一下就不粘了。尾对尾,肚子对肚子,背压背,这时候他们就喊我:大头大头,快来看,麻雀日麻雀了!我闻声就奔跑起来,生怕看不到。我奶奶骂说,发瘟的,狗婆子日的,大头才六岁,积点德吧。他们说不让他看,等他长大日他媳妇的肚脐眼不成。
人日人是不能看的,谁撞上了谁倒大霉。下湾子村的书记,到我们村来找他侄女五儿,上到二楼,一眼撞见禾三跟五儿正在她家床上搞,两个人穿着半截衣服,下半身光着,盘在一起,书记想躲都躲不及,他回到家直打自己的头,他妈哭了三天,到第二年,这个书记就死了。
我不怕死,知道我活不久我就更不怕死了,别人死了都要埋在土里,我死了要回到天上去,早一点死就早一点到天上去。我问四丫姨王大钱什么时候回来,四丫姨整了容,有点怪怪的。我想也许真的四丫姨已经死了,现在的四丫姨是狐狸精变的。
在村里,一个男人遇见一个女人,我就会听到以下对话:
男:昨晚你们搞了几回?
女:你家几回我们家就几回。
男:那我们玩会儿?
女:行,玩就玩。
男:那我夜些就过来了?
女:你来吧。
男:真的来了?
女:来了就困床底下。
男:去你妈的瘟!
一个女人遇到另一个女人,她们就这样打招呼:
狗婆子×,吃过了吗?
你才是狗婆子×,吃过你的逼了。
你不是×你是什么,没逼你能嫁到王榨吗?
你没×,没人日的货。
两个女人笑嘻嘻的,大声打过招呼,然后她们头对头,说,给你讲一个好话。问:什么好话?说:我看见禾三上线儿家了,从后门进的。两人说完又去找五儿,女人们想看五儿跟线儿闹。五儿跟线儿面和心不和,五儿跟禾三也睡。村里人都说,两个女人围着一条螺(方言,即男性生殖器。),扛了一夜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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