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河白日梦(38)

2025-10-10 评论

我的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没有吓住我。
他羞红了我的脸。
他要吃血。
经血。
他说:要没有结过婚的,净的。
他说:去吧。你小心。
老爷的脸也红了。
血红。
他的小药锅咕咕地冒着热气。
我觉着他在煮自己的痰。
要么,是煮着鼻涕。
他没吃过的东西不多了。
他说:耳朵,当心!
吃到要紧的地方来了。
他在叮嘱自己呢I当心!
血来’了!
咦!
咦!
我想到了镇子里那些闺女,想到了她们夹着腿走路的样子。
可是不行。老爷让我当心,我必须当心。跟她们开开裤档的玩笑不难,伸手掏她们的东西就不容易了。我又想到了五铃儿,除了她我找不着合适的人了。
我说:五铃儿,我跟你借个东西。
她说:你借什么?
我说:你身上的东西。
她说:我身上有什么?针?顶针?
我说:借你两条腿当间的一点儿东西。
她误会了我的意思,阵一口跑了。我这才发现我根本开不了口。在去古粮仓的路上,我叫住了她。路北边是灌木丛和半人高的篙草,我让她跟着我来,我想她不来就算,结果她来了。
我说:你借不借?
她说:借。耳朵哥,我随你借什么。
我还是张不了口。
我说:我借你的血带子用用。
她说:你干什么用?
我说:你不用管!
她说:是阴血带子么?
我说:是。
她说:我没有,少奶奶有。
我说:别管谁的,借我用用I五铃儿怕我,可能还喜欢我。她本来以为我要借她的人,没想到只借了一根布带子。她更没想到的是,我的目标是血!我想要血,可是我意外地拿到了少奶奶的贴身之物。我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好了。
夜里,我把布带子贴在鼻子上闻。
有一股甜丝丝的洋胰子味儿。
我狠狠心,把鼻子往窗台上一叩。
我用布带子接住我的鼻血。流了那么多血,布都湿透了。血很热,我有点儿害怕。我怕我的血流起来没个完。可是一想到我的血和少奶奶的血流在一个地方,又说不出的舒服了。我不恶心。一点儿也不!
我凭什么要恶心呢?里天亮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血在布上结了厚厚一层痴,是黑的,像屠场到处可见的猪血。我把东西给曹老爷送去。他把它泡在一只装了冷水的大碗里,血渐渐化开,一碗水红得发紫。老爷端着碗的手直哆嗦。
他说:很好,很新鲜!
他说:耳朵,歇着去吧p我听到了血水倒进小药锅的声音。
我觉着浑身的血都煮开了。
血很浓。
血像猪血一样散着臭味儿。
我很难过。
孩子。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能原谅我么?
我的血白流了。 

装火柴的竹箩像灯笼,比灯笼长。十盒一包,十包一匣,十匣一箩。箩里衬着蜡油浸过的竹纸,封得不透气。火柴轻,挑夫一根扁担挑八箩,多的能挑十箩.几个挑夫一块儿走,能封住半条街.
隔上三五天,就能看挑火柴的人从曹宅的前边穿过去。挑夫中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是郑玉松手下的人.乌龙火柴在外盒的两边刷磷,比大头的赤磷火柴防潮,产量又不大,销路不成问题,指望它给曹家赚钱就难了。好在曹家本来也没指望它开工就赢利。不过它也不赔钱。郑玉松为请售付了一大笔定钱,火柴场要赔也够赔一气了。
镇里人都以为火柴公社有洋人的股份,有桑镇郑家的股份,其实没有。
大路是个劳力。
郑玉松是个商人。他比别的商人大方,付钱早,也多。他这么做也没人觉得怪。二少爷是他妹夫,他这么做不过分,一点儿不过分。
他喜欢他妹妹么才郑玉松喜欢他妹妹,疼他妹妹,可是那一次他当着他妹妹的面摔了茶壶I是秋天割稻的节气,大少爷不在,去外边收租去了。炳爷赔他吃了饭,就把他引到左角院,让他在廊亭里歇着。我刚好从柳镇给老爷抓药回来,炳爷塞给我一把茶壶,支我去伺候客人,陪客人聊天。郑玉松知道我刚刚去过柳镇,就问我看见人头没有。我说前几次去就看见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去它们还挂在那里,人头上都没有肉了,白花花地挂着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朝廷用这些骨头来吓唬人。你害怕么?
我说:不怕。每回看都可怜他们。
他说:可怜谁?
我说:可怜掉脑袋的人。他们真惨.他们家里人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可怎么活?杀就杀了,埋了多好.单单把一个脑袋挂起来,太惨了。
他说:你心眼儿不错。等哪天我的脑袋挂上去,你可怜我么?
我愣了一下,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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