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爱者不能分手(12)

2025-10-10 评论

    我跟天秤认识没多久他就送给我一只黑色的石英钟,比巴掌略小,正四方形,除了数字和指针是白色,全身皆黑。
    现在这只钟就在我的面前,伸手可及。
    有一个晚上我忽然发现这钟面放射出彩虹的光芒,彩色的光线照在发亮的桌面上,成为一小片淡淡的彩虹光,这让我吃惊不已。钟面和桌面的彩虹两相映照,构成一个极为奇特的图案。我想起这是我小时候经常梦见的一个情景。小时候做过的所有梦我都忘记了,唯有这个梦还异常清晰,这是我扁桃腺发炎的时候做的梦,梦见七色的彩虹像花瓣一样开放在全黑的背景前,这个梦一次次地出现,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我十岁那年县里来了一支北京医疗队,其中的一个姓黄大夫以割扁桃体闻名,我妈说让黄大夫替我把扁桃体割掉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做过那个熟悉的梦。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却出现一个叫做天秤的男人,送给我一个黑色的钟,这钟在夜晚重现我幼年的梦境,这其中肯定有某种神秘的东西。

    关于都噜我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我认识她的时间并不长,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年,而现在她已经办了签证飞到美国去了,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事情变化的速度使人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想当初都噜出国无门,曾经跟我策划过各种恬不知耻的方案,说要打老头老太太的主意,选一个节假日到游览区守株待兔等老外。最好是出现一个走路摇摇篮晃晃的白发老太太,先由我上去使绊子把老太太绊倒在地,这一绊必须非常讲究,要绊得不早不晚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而且不能让尤其是不能让那老太太看出来。都噜认为这一重任只有我才能承担,因为我比她稳重。这一稳重的绊子使出之后,就该都噜上场了,都噜天生就是一副善良可爱的小女孩样子,这种外貌上的欺骗性将使她终生受益。她伶俐地奔上去把老太太扶起来,并且用英语问长问短,事实上都噜的英语还到不了问长问短的程度,都噜是个喜欢夸大事实的女孩,这样一个小节问题我们可以原谅。接着那位美国老太太大为感动并且恰好想起自己无儿无女需要人间温暖,于是决定将都噜收为干女儿。这样就一切都解决啦,都噜兴奋得两眼发光两颊潮红,最后还很讲义气地想起来说:我到了美国一定把你办过去。
    都噜后来还想过一个先到索马里再去美国的曲线计划,因为本省农学院有一批来学水稻的索马里黑人留学生,都噜曾经跟其中的三位跳过舞,据都噜说,他们对都噜小姐都很感兴趣,如果都噜跟其中任何一位相好,另外两个一定会把这个得意的幸运儿揍扁。我不能一开始就制造涉外流血事件,这样就哪都去不成了,都噜决定收回这一方案。
    事情在一天早晨忽然变得非常简单,当时我正在熟睡之中梦见一群黑色的鱼正在红得像铁锈一样的水里笨拙地游泳,疲惫不堪,我觉得我很不耐烦地等待着它们,等它们死去或者跳出这洼乱糟糟的水,这时我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像无数个开水瓶同时爆炸,都噜在一堆噪音中像朵心花怒放的蘑菇云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大声喊道:我要去美国了!
    应该承认,都噜的确是连上帝都喜欢的女孩,就是有一小部分这样的人,你毫无办法。她那天得到消息,她的三个男朋友中的一个奇迹般地考上了在洛杉矶的加利福尼亚大学和宾西法尼亚州的匹兹堡大学,这位个子矮小举止笨拙的生物系才子以两所大学击败了他的对手赢得了都噜的爱情。

    吉躺在天井暗绿色的青苔上,绿色滞重的湿气从地上墙上四面的青苔里喷涌而出,指甲花的叶子黑色发亮,像许多女人的眼睛。吉摊在青苔上,它的脸上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嘴巴张开着,僵硬不动,眼睛古怪地正对着指甲花,但它什么也看不见了,仅剩的几朵粉白色指甲花已经下垂,没有液汁。吉的毛发上被染过的淡红色已经褪尽。
    女人最后站在天井里。黑夜浓重地降落在青苔上,吉雪白的绒毛在暗夜中鲜明地突现出来,闪动着异常的微光,闷热的风无声潜入,白色的毛发隐隐飘动起来。女人突然轻轻叫了起来:吉,吉,你冷吗?她迟疑地走近这堆白色的东西,好像不明白它怎么会在这里,她蹲下来,小心地用手指拨弄吉的绒毛,吉僵硬不动,女人说:吉,吉,你怎么了?你死了吗?你真的死了吗?她像烫手似的把吉翻了个,吉的身躯冷漠地躺在一青苔上,它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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