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121)

2025-10-10 评论

    相馆,临街有两间铺面房,后院里还有个小楼。正宽两间,上下两层,走廊和门都
    冲着院子的那种老式楼。足够让大来住的。
    石连德说:“儿子搁我这儿。我还兼做家庭辅导员。保你儿子门门功课得优。”
    肖天放说:“那我该咋样谢你!”
    石连德说:“你把儿子交给我,我就得谢你。”
    肖天放说:“那可真便宜了我。”
    石连德高兴地说:“也便宜了我。”
    肖天放就再没跟石连德客套下去。石连德从出监狱后,一直自己单过,再没娶
    一个放在自己身边。在镇上找了个相好的,在长桥那头开小酒馆,也忙着一摊儿。
    他俩谁也过不到谁店里去。谁又离不开谁。常常是下了班,关了店门,互相再走动
    走动。她那儿,也是自己单过,在店后头的小厢房里支一张单人铺,不缺冷清。石
    连德一直很喜欢大来。这跟他很早就认识大来娘,也喜欢过大来娘,但始终没跟大
    来娘好上,兴许有点关系。石连德至今还记得,大来娘常给那些去她那儿坐坐的客
    人,沏一种清茶。每杯清茶里浸一个翠绿翠绿的橄榄果。北方佬都嚼不惯那又酸又
    涩的青果。他们皱眉头时,她就捂嘴笑。她从来不赶走任何一个想亲近她的人,但
    从来也没让他们真正地亲近过。除了肖天放。
    肖天放喜欢听石连德讲大来娘。
    石连德也喜欢听肖天放回忆大来娘。
    那天,石连德说:“走,这么多年,我都没叫你见见我那位相好的。今天叫你
    见见。不过老弟见了,可别耻笑。她当然了,石连德还死死揪住肖天放的袖管,望
    着那即将消失在对岸不及大来他娘。”
    肖天放说:“世界上不就一个大来娘吗?”
    石连德说:“不过,我那个……一双手还经得住人细看。”
    肖天放说:“鬼!谁看女人往她手上使劲?!”
    石连德说:“不管咋着吧,当面你多少得替我夸她几句。让她高兴高兴。女人
    嘛,都爱听个软话。”
    肖天放哈哈笑道:“男人就不爱听软话?喷!走你的吧!还叨叨个啥嘛!”
    走过军分区被服厂,厂区里常年不断地飘浮出棉絮的纤维尘粒,厂区外居家的
    屋顶和路两边的树木,全蒙上了灰白的一层。再往前,县看守所青砖大院的高院墙,
    就挨住了河边。河不小。一年四季浑黄。常有大树连根飘来。但流出三五里去,出
    县城不太远,水渐少,尔后突然见少。空晾起一大片灰白的河滩,堆满大大小小的
    卵石。还有半间屋那么大的青石块,磨秃了棱角,悠然自得而又寂寞百代地侧起接
    近清澈的小涧。清倒是清了,水也少得很了。
    河对岸,有县城的另一半。老城区那一片,都在对岸。河宽,桥就长。这是一
    条完全用圆木方木木板堆垒钉筑成的公路桥。桥桩上涂着很稠的一层焦油。桥面上
    厚厚地铺着一层细沙或煤碴。那小酒馆就坐落在看守所斜对门,桥的这一头。这时,
    一辆特制的马车带着轰轰的巨响,飞快地从他俩身边一擦而过,奔桥那边去。亏得
    老石耳朵好使,老远就听见了那蹄子和轮子的动静,一把把天放拽到了路边。要不,
    只想着向那小酒馆里找那双经得住细看的手、又习惯横着身子过马路的瘸鬼肖天放,
    真要让那疯了似的四匹马撞倒了,踩烂了,拖碎了。
    “不要命了……这些年轻嘎娃……。”马车过去好一会儿,石连德对老城区狭
    窄弯曲的小街筒里的马车嘀咕了一句。
    肖天放没应声,只是盯着那辆很熟悉的马车不放;好大一会儿,看准了马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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