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162)

2025-10-10 评论

    肯帮忙,促成这件事,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能给你应下。”
    “姓酒的还能管独立团的事?”
    “瞧你说的!在木西沟,他就是你‘肖老大’!”
    “我有什么难处,他都管给解决?”
    “你说我都奔六十去的人了,能磕掉自己下巴说那些没底儿的话吗?不领到尚
    方宝剑十二块金牌,我敢到哈捷拉吉里镇来敲你肖老大的门吗?”朱贵铃越说越激
    昂。
    “……”肖天放仍半信半疑地膜瞥着朱贵铃。但他的血在往上涌。他浑身的骨
    关节都嘎嘎巴巴地生响。他病中虚软的双手又开始膨胀有力。他塌陷的眼窝里又在
    炯炯灼灼。是的,朱贵铃的许诺使他看到自己又有希望给儿子安排一条更好的出路
    了,又能逮得住这个从自己手里挣脱的儿子了。
    “先吃饭。洗个澡。我让人领你去看看住处。剩余的,咱们晚上再谈。你是稀
    客,我还要领你去阿伦古湖边去转转。在阿达克库都克,你满世界去找,怕也再找
    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熟悉它所有水道暗汉浅湾苇荡的人了。别小看我这个糟老头,
    少了一条腿,可一点儿也不缺心眼儿……”他兴致突然高涨,说了不少生气勃勃的
    废话,半点病快快的痕迹都没了。他让家人赶快到地窖里去拿酒。他说他一定要陪
    “朱首长”喝一通。玉娟怕他久病后体弱,经不住那些一桶桶的在地窖里存放了多
    少年的烈性子陈酒,就往里对水。他喝第一口就觉出来了,把一杯酒全泼撒在玉娟
    身上,骂她:在酒里做假,亏待了他这么尊贵的客人。肖家还没穷到那一步,得靠
    水来招待客人。“你糊弄谁呢?”他跳脚。朱贵铃明白玉娟体贴老爹的用心,倒是
    非常在意地打量了两眼这个跟当年的二小差不多大的女孩,替她在怎么也不肯宽恕
    她的老爹面前圆了场。直到玉娟重新下地窖,取来一点没掺假的陈酒,她那个老爹
    才住口。这酒,是肖家自己酿造的。黑红黑红,跟牛血一样。清凉地嘶嘶冒着酸气。
    辛辣。但却回肠荡气而不伤人。三杯以后,天放沉默了。
    第二天大早,天还刚见一点灰白,或者说只是在东边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黑沉沉
    里才掺进一点根本不透明的青蓝时,朱贵铃便醒了。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多年鞍马
    生涯,又经历了那许多变故,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家军事工程学院拉计算尺里的
    “娇公子”了。他没有那种坏毛病,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房间,换一张床,就要失
    眠。再一回味,自己是在盘算,今天再到肖家,该给那个能忍住委屈体贴老爹的女
    孩买一点什么带去。他焦急地等着天大亮。没想到,就这会儿,肖天放却来把他叫
    到阿伦古湖边的大苇荡跟前。
    “上船吧。”天放抓着湿漉漉的缆绳,邀请道。
    风带着浓霜似的寒气,还相当冷。朱贵铃打了个寒战。小船悄没声地在苇丛里
    行进。找到苇荡和空荡荡的湖面交界处时,天放歇住了,船便在平滑如镜的湖面和
    丛林一般的苇荡之间不住摇晃。
    昨天这一夜,天放也没睡好,他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使眼前这个已经老得不
    像样了的朱贵铃相信他的儿子绝对不是一般的儿子,是值得任何人为他尽心尽力的。
    有许多话,许多事情,他不能让他俩之外的任何人听到。只有这阿伦古湖的依托,
    才能让他放心大胆地说出它们来。
    说到儿子大来,天放的确憋着满肚子的心酸。大苇荡里经常起黑风。狂暴的黑
    风摇搡着密集的高耸的粗硬的苇秆,长长的苇叶摩擦长长的苇叶,迸出绿闪绿闪的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