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跟你开逗!”朱贵铃忽然间显得底气不够似的,涨起了他那张皮肤早已
变得粗厚的脸,喘急道,“提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干吗这样啊?好像咱们在做一笔什么买卖似的……”
“好了,别耍嘴皮子了。你肖天放不是要嘴皮子的人。扛着竹竿儿进城门,别
绕弯!”
“好,不绕弯。把我儿子调出那个‘骑兵连’!给他另安排个好去处……别跟
他透露,是我要你们这么干的。”
“提干、入党?”
“你把我想得太没劲儿了。提干入党算个鸟?!你掰掰指头算一算,我肖家现
在有多少个干部和党员。假如只要提干入党,假如我儿子只想提干入党,我还用得
着来求你吗?老天,那天在老满堡,你让我看了一张什么样的冷面孔。我真没想到
你还会有今天,倒过头来求我这个瘸腿肖天放……”
“你他妈的岂止是瘸腿肖天放,简直是魔鬼肖天放!”朱贵铃受不了他的挖苦,
也嚷了起来。
“哈哈,说得好,魔鬼肖天放。那咱们还往下说不说了,还谈不谈那个条件了?”
‘你狗日的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了?“朱贵铃叫道。
‘怎么样?“肖天放重重地重复,突然苦笑了,放低了声音,’怎么样……我
还能把你怎么样……我还能把你们怎么样!你说我还能把你们怎么样了?”他又吼
叫起来。
朱贵针不做声了。
肖天放也不做声了。
他俩好像早就想冲着个什么人这样撕心裂肺地嚷上一嚷了。现在嚷出来了,终
于痛快些了。朱贵铃先软了下来,起身去给肖天放沏茶,自嘲道:“操!真是一对
老小孩儿……说吧,你到底要我们替你做什么?”
肖天放没让朱贵铃替他沏茶。暖瓶也早让在屋里捂了一整天的朱贵铃喝空了。
“我求你……”他语调沉重。
“别再这么跟我开逗。现在不是你求我……”
“我求你!”肖天放再次打断朱贵铃的话,抬起头,恳切而痛心地望着朱贵铃,
说出了下面这样一段使朱贵铃完全料想不到的话:“求你把我儿子带在身边,求你
把你肚子里喝的所有的墨水都倒给我儿子,求你把你在那什么皇家学院学的那些学
问都教给我儿子……大来……我的大来的确跟别人家的娃娃不一样。收他做学生,
你不会后悔的。现在我只有求你了……求你了……我要他有学问有头脑!!!”
百货大楼前的老树上,挂满彩灯和彩带。安在两侧翼楼檐牙上的高音喇叭,一
遍又一遍地播放雄壮的军乐。排炮似的贝斯。又始终贯穿大钗的明晰和小军鼓的逼
急。还有圆号的豪放和从容。大楼后身,百货批发二级站的货场,许多个高大的自
行车零件箱都已被搬走。或者紧挨着围墙重新堆叠。这时,场院里停放着各种车辆。
临时建在绿帆布帐篷里的十二个厨房打开了十二桶据说有可能或没什么可能在人体
内产生微妙化学反应的棉籽油。每一桶都倒满四个大水缸。合总今天要亲自校阅独
立团,并宴请全团排以上干部和八百零八位五好战士的代表。十二个砌在林带北边
沟沿上的烤炉,由十二个炊事班的人伺候着。每隔十二分钟便往炯红了的黄泥炉膛
里送进一条叉在铁条上涂满各种作料的石编鱼。每条鱼重十二斤或二十四斤。牛是
两天前宰好的。剥下的牛皮转着圈晾在屠宰公司那结实的篱笆墙上。一片黑红和湿
黏。有那么多道工序在等着它们。还要过许多日子它们才会变得坚硬可用,不再散
发人们嫌恶的腥臭,去除牛毛上结着的细粪蛋子包括牛毛,再让人拿去切割缝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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