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166)

2025-10-10 评论

    激奋、这一会儿哆哆嗦嗦地怎么也卷不起一支英合烟来。
    “你不信我说的?”肖天放见他不做声,便问。
    朱贵铃不置可否。他没法确定,判断。他掏出一盒锡纸精装的“恒大”烟,递
    给肖天放。肖天放一把夺过烟,叫道:“哦,你们这些家伙……”
    这时,在他们身后忽然有响声,朱贵铃以为惊动了水鸭群。他忙抓起船头的那
    枝猎枪,带着一个老军人特有的机敏和冲动。他动作快,肖天放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一把抓住枪管,叫道:“别开枪!”但枪声已经响了。子弹从压低了的枪管里,
    射入灰亮的湖水。朱贵铃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他开枪。他看见肖天放低低地伏在潮
    湿的船舷边上,惊惶地回头张望着身后那一片正急剧摇晃起来的苇丛。脸上的专注、
    渴望,使他全部的肌肉块都在抽搐地跳动、鼓凸。那瞪大了的小眼睛热辣辣地灼烧。
    扁平的脸盘瞬间变成了一块鼓满了小丘和土包的山前平原。身后并没有惊起的水鸟,
    那响声是突起的风在摇动苇丛。而苇丛的上空,风的漩涡中心,正由下而上地冒出
    两大团黑云,应和着呼呼的风声,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松软,越来越宽广,升得也
    越来越高,最后,肖天放不得不站立起来,仰着头来追寻它们。朱贵铃连声追问: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肖天放不回答。那两团黑云很快覆盖了大半个湖面,
    天色突然又阴暗下来。风越来越湿重。在没有被黑云覆盖住的那些地方却仍然十分
    豁亮。这半边却下起冰凉的暴雨来了。云层里不断响起似远又近的闷雷声。朱贵铃
    担心这条被他们这两个宽身躯的男人占领下本来就显得窄小的破船,很快就会被雨
    水灌满而沉没。在云层的压迫和狂风的刺激中,湖面越发显得动荡、狰狞,深不见
    底。他慌张地摘下帽子,狂乱地从船舱里往外舀水,并焦急万分地对仍呆立在那儿
    的肖天放大声嚷叫道:“你还傻站着干啥呢?快往回划!”肖天放没理会他,只是
    生硬地回答道:“别嚷嚷!”雨停的时候,船舱里几乎灌满水了。在沉重的负荷下,
    船舷已经快要和水面持平。筋疲力尽又十分寒冷的朱贵铃,一动也不敢动地望着已
    颓然坐下的肖天放。肖天放毫不在乎地把两条腿插在船舱的腥水中,手里还捏着那
    盒完全湿透了的“恒大”烟。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重重地舒出口长气,对朱贵铃说
    :“那是大来他亲娘……听见我在说她的宝贝儿子了,就出来见见我们……可你还
    不相信我说的。不相信我的儿子。告诉你,不管你们有多大能耐,我说阿伦古湖走
    不出大裂谷去,就是走不出去!”
    这一天,朱贵铃再没出招待所他那间屋的门。脱下了湿衣服,在滚烫的花椒水
    里泡去了骨节眼儿里所有的寒气之后,没穿肖天放让玉娟给他拿来的那一身于衣服。
    他自己还带了一套衬衣衬裤。然后裹上毛毯,坐在专为他生起的火炉旁,寻思了一
    整天。大概到傍晚光景,将到未到掌灯时分,他打了个电话,把肖大放叫到自己房
    间里,支吾了好半天,最后要肖天放保证,绝对不再和第二个人说今早在小船上说
    过的事。在没有得到他首肯的情况下,绝不再对第二个人说阿伦古湖水走不出大裂
    谷去那样的话。
    “干啥呢?”肖天放疑惑,狡黠地眯起眼打量着此时此刻显得非常急迫的朱贵
    铃。
    “你别管。”朱贵铃心虚。
    “哦,拿出力巴团兄弟的架势来了。可你从来都不是力巴团。力巴团没要过你。
    ‘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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