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热情和忧郁。她想起发芽的土豆。那脆生生外貌狰狞到发紫的芽茎。她想象它
们日后的美丽,由此生发的白花的咀嚼时满嘴流淌的汁水。她常常觉得他身上有一
股不是什么人都能抑遏得住的力。如果说姐姐苏可曾先后在两个男人身上(林德神
甫和宋振和)崇尚过他们精神的力,那么作为妹妹的苏丛,一直渴望得到的,就绝
非止于精神的力了。她越是在大来面前装得放松、漫不经心,其实,心底里越在这
长大了的男孩身上用心寻找那种促使他能从“一个被勒令退学的中学生”跨越到
“骑兵连连长”的力。太阳使他黝黑。但又是谁使他具备了那种力?他总是有一股
大孩子的单纯。天哪,她真想去拉住他的手。一到他面前,她总觉得他们早就相识。
从未分过手。本该如此。
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也有。最初自然是因为他觉得她长得像妈妈。有一次,在石
叔的照相馆门口遇见她,他鼓足勇气请她到照相馆里,脱光了脚,换上黑袍,完全
装扮成妈妈当年的模样,照了张相。但后来他觉得她使他不能忘记的,绝不是她已
经给他的,而正是他要在她身上寻找的。他不否认这里包含依恋和安慰,但肯定还
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她像一部读不完的书。虽然并非深奥到难懂。
“吃呀,上我这儿来,还大脚装小脚?”她的口气依然像个物理教员。依然把
脚远远地伸到他面前,把面条碗托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泅洋离开索伯县后;她完全可以仍然住在县委大院里,但她不愿意。她觉得自
己只是个普通的血液科的大夫了。她请姐夫帮忙,找军分区的熟人,在这儿“租”
到了这么间房。
大来继续把手伸向那四两一个的白面馍。他已经记不住自己究竟吃了几个。四
个?五个?也许更多。他不敢朝苏丛晃动的靴尖斜过一丝丝眼光去,虽然他很想看。
后来她笑了,脸红了。知道,如果一个劲督促下去,他会顺从地把这一笼屉五斤白
面馍全吃下去的。她赶紧收拾碗盏。
“你不教学了。为什么?”等苏丛收拾好碗盏,洗干净双手,又搽上护肤霜,
重新落座后,肖大来问。
“我本来就不是个教员。”
“这些玻璃试管里都是些啥?”
“血样。”
“血样?管啥用?”
“你别问。一时也跟你说不清。今天,我能抽你一点血吗?”
“尽管抽。要多少都行。”
“我可不开人血汤小吃铺。”她笑道。搬出整套白净光亮的抽血器械,用一个
雪白的搪瓷盘子托着。她抓住他的手的时候,心里涌过一阵战栗。也许是经验,也
许只是一种直觉,她预感,她将得到一份跟所有已采集到的几千份血样完全不同的
血。她甚至为此而手忙脚乱了。一根细长的玻璃吸管因此掉到搪瓷盘子里,差一点
折断。一阵狂风吹来,撞开房门。她不知所措,只知紧握住大来的手,让风扫过所
有的玻璃试管,发出风铃的脆响。悠远。到后来才慌张地扑去关门。从大来的手上,
她觉出他年轻的壮实,他年轻的涌动,他年轻的坎坷、艰难。她竟感动得心乱起来,
探身去取酒精棉球时,都没注意到自己贴他太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竟触着了他
坚硬的肘头,宽松的毛衣拂着了他燥热的耳廓,这些他都感受到了,都使他一动都
不敢动。
先侧过他脸,采了一点耳血,尔后又捋起他袖管,从静脉里抽了一管血。按说,
50CC就够了。但抽到所需量时,她没停止。她停不下来。她惊讶那血的颜色,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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