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193)

2025-10-10 评论

    那个大彩牌楼下,送他们。他没给他们许任何愿,就这样让他们带着莫名的希望和
    感激,平平静静地离开了骑兵连。看着向太阳歪西了的高地上远去的车队,大来忽
    然感到很难过,也感到自己很卑劣。很对不住这些被自己轻易地“耍弄”了的老兵。
    连里最后只剩了一家,张满全家。肖大来和连部的那几个文书会计统计料理清了骑
    兵连的账务,盘点封存了库物,才带着张满全一家回到木西沟,又过两月,张满全
    才被释放,也被分到一个非武装系统的生产连队去干活儿了。他听说了肖大来所做
    的事。离开独立团团部前,他去找过肖大来,对肖大来说了一句话:“肖连长,这
    一手,你玩得挺漂亮啊。别得意,咱们后会有期。”肖大来没做声,没反驳。在他
    的确感到内疚。水泥而道上刮起风。白蜡树在摇动中洒下那许多不规则的光影。鸡
    冠花不再挺立。凝寂。有一盆水。一点云。
    宋振和没让大来的木西沟闲多久,很快就把他派到看守武器库的老兵连队零七
    连去当副连长。“你当过连长,这一回又让你去当副连长,愿意吗?”宋振和问他。
    “什么叫愿、意、吗……”肖大来一字一顿,学着宋振和的乡土口音,不紧不慢地
    反问道。老兵油子说话常常是这样一副腔调。“不是多少还给了顶‘副连长’的乌
    纱帽吗?”肖大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明白,骑兵连不能和零七连比,那个
    “连座”,也不能和这个‘连副“比。骑兵连是杂八凑,零七连却是宋振和的”精
    锐“。骑兵连徒有虚句,连一颗子弹都不趁,零七连却名符其实一个机炮加强连。
    六门战防炮,六挺重机枪,最近还配备了三个四零火箭筒班。战士清一色都是几年
    前从军区两个工兵团转业来的。转业前,在部队大都当过班长副班长。那位老连长,
    在部队就当过很多很多年的连长。他儿子的年龄跟大来都差不了几岁。这个连负责
    警卫垦区最大的两个武器库。武器库在大漫坡肚子里。武器库里储备的武器弹药,
    一旦发生战争,能按正规军战时编制的需要,能装备一个师。有一条小火车的铁轨
    通往库内的纵深处。那巍峨的双层大钢门,必须用电动的启闭机才能开启,否则,
    即便用炸药也很难炸开它。这也是朱贵铃的一个杰作。
    老连长已经干不了几年了。今天的副连长,到明年,或后年,也许明天或后大,
    就是这个连的下一任连长。正因为如此,零七连副连长一职一直空缺着。候选者,
    不下十七八个。但宋振和最后圈定的却是这个根本就没在正规部队里当过兵、年纪
    要比全连平均年龄小十多岁的“黄口小毛讶”。这么器重他,他除了“诚惶诚恐”,
    还能说啥?
    宋振和喜欢肖大来身上那一股貌似漫不经心的狠劲儿。稳重忧郁而又一步一个
    脚印。随和但又隐含着某种不可逆的韧劲儿。聪慧和憨厚出色地嫁接在一棵苗上。
    对什么都不在乎,无所谓,但心里却十分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活着。他一直在寻
    找这样一个年轻人。也许还不能说,正是宋振和的这个圈定,才最终导致肖大来面
    对死刑判决。但的确可以这样说,肖大来奉命去零七连报到的那一天,就是他年轻
    生命终结的开端。每一座孤独的山峰似乎都是这样,由同一个点来显示两个过程的
    连接。结束了,或正在开始:向上的终结或急剧向下的起始。或者是零,或者是无
    穷大。
    大来原准备自己扛着行李,步行去零七连报到。零七连离团部并不远,两公里,
    或稍多一些。他喜欢这么个想法:一个十分年轻的副连长,自己扛着行李,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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