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你干吗愿意上这儿来,跟我好?”
他说:“这就算跟你好了?”
她说:“这还不算好?”
他去摸她的肚子,笑着说:“得替我生八个娃娃。”
她打掉他的手,啐他一口:“没正经!我问你哩。”
他坐起来,抱住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头上,有滋有味地看着她,故意逗她:“想上这儿来就来了呗!上这儿来的,我又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吧……”
没想,她恼了,拽过被子,让他光着身子,一脚就把他端下炕去。自己裹紧了大花被,把脸拧到床里边,不再理他。他被端愣了,没想到她真恼,劲儿还真大,一骨碌墩到地上,倏愣愣呆了好大一会儿。
“你真端呀……”他喃喃。
“你把我当成啥了?你要找烂菜花,趁早别进我这门槛。我这床可不是肉铺里的大砧板,哪块肉都能往上搁的!”
“那你也别那么端呀……”他揉着疼处。
她又忍不住笑了,拉他上床,拿大花被捂住他,求他:“再不许那样说我。”
他却正经起来了,问:“既然不是肉铺里的砧板儿,你又怎么肯让我这块肉往上搁?我啥都不是……”
她忙捂住他嘴,不让他往下说。她说:“你啥都是。”
他问:“这话咋说哩?”
她不肯说。他胳肢她,挠她痒痒。她不怕挠,不怕胳肢。由着他挠,由着他胳肢,只是躺在他腿根儿上,脸冲上,微微地笑着。后来,她突然昂起上身,用脸和嘴摩挲他粗短的脖梗儿和宽大的脸颊,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说道:“别再问了,能这样到老,就挺好的了……真的……”说着说着,竟饮泣起来,人也瘫软了,瘦小了,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依偎。天放疼惜地只知抱紧了她,再没追问。
第二天,他觉得太阳格外明亮,觉得自己再不能垂头丧气下去,该做点事了,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她。他去找朱贵铃,把惜的书都还给了他;说,眼都看迷糊了,不看了,得干活儿了,随便派个差使干干吧。朱贵铃抖抖书上的灰土,笑着说,活儿早就在等着你哩,还来说啥呢?肖天放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专门配发给支队长一级军官用的手枪——德国造的撸子,转身又去军务科仓库领新的皮靴和呢子军大衣了。
朱贵铃接到省联防总部的加急电,要他火速去总部议事。动身的前一天,朱夫
人终于为了二小的事,向他摊牌了。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找你谈这种事了。今天是你姐姐逼我来找你的。她
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说,我要再不出面来管管这件事,她就走,带着两个孩子
离开这个家。孩子们一天比一天懂事。她不能允许,有一天,孩子们看出……他们
的父亲竟是那么样个东西。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谁,是要我,要这个家,
还是要那个……那个……”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称呼这个既没有良心也不知
廉耻的小丫头。以往,她总珍爱地称她为“小妹”。她父亲年轻时就在她家里做仆
人,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但这时,她却怎么也不能再叫她‘小妹“了。”你
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的丑事。我只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伤了你这做父亲的面子,
我只是想到,这个也还算是和睦的家还需要一点父亲的尊严来支撑……“她越说越
生气,两只拳头紧紧攥捏在身前,脸色苍白得像一尊最完美的石膏女神像。
她要朱贵铃立刻答复她。
朱贵铃拖延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出一点什么道理来,但浑身的沉重,
使他不能正眼去看她一下。他想让她明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她或不要这个家。
他怎么可能用二小这样一个小丫头来取代她?更不可能用M小来取代这个多年来不
管怎么说也已经完全习惯了的也还是安稳的舒适的家。假如有这种念头,他也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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