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痉挛的搂抱中,他将这个冲动疯狂地印记在鲁敏敏的身体中。他双臂紧紧搂着鲁敏敏,双腿夹着她,用双手抚摸着她的双臂和Rx房,头埋在鲁敏敏湿漉漉的头发里,吻着她的脖颈和肩膀,再探过去吻她的脸颊。
当夕阳像飘浮在江面上的火球一样一下一下沉没到茫茫江水中后,江水先是被染得血红,随后变为暗红,最后暗淡下去。浓重的江水更沉默有力地流动着。赣江此时像一个披头散发的青毛狮子从天边匍匐过来,又匍匐过去。这是一头疲倦却又饱含雄壮生命力的雄狮,它趴在潮湿的红土地上,把狂热的身体烙印进了湿润的大地。这和他此时紧紧抱住一个女孩的感觉差不多。在一阵阵又激动起来的搂抱、夹持、抚摸和亲吻中,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骄傲的风筝,在地面上拖拉徘徊了许久,终于扶摇升上天空。蓬蓬勃勃的大风筝兜满着风,顶破重重压力,不屈不挠地升得越来越高。风在耳边呼呼地鼓荡着他,他雄赳赳气昂昂,无往而不胜。
又一阵狂热的拥抱和亲吻平抑下去后,他静静地搂抱着鲁敏敏。他能够从身体的直接传导觉出对方在遐想什么,他此时也在懵懵懂懂地遐想什么。他从小渴望很多的漂亮女孩能倒在他的怀中,不知编织过多少这样的故事,在白日和梦境中花花绿绿地演绎着,那是他的连环画。他终于在迷乱恍惚的思想中,大概整理了一下赣江边这个如梦故事的形成。
收到妹妹的电报,知道她和同学们被围困在江西吉安市的白鹭洲中,他最初感到问题十分危险和严重。北清中学红卫兵正在分崩离析,对联辩论后,黄海死抱着“老子英雄儿好汉”的旗帜另立山头了,差不多有一半人跟着黄海在北京各大中学校横冲直撞。宋发也露出了另起山头的迹象。面对这些分裂,卢小龙一直想巩固自己对北清中学红卫兵的控制权。校文革早已成立,他名义上是校文革的第一号人物,然而,随着大串连的展开,学生们流水一般流向四面八方,学校的斗批改只有几个加入校文革的年轻老师在张罗,而大部分工作又是在忙于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串连学生。教室都成了临时宿营地,桌椅、板凳早已搬空,地铺上睡满了天南海北的外地学生。对全北京、全国的政治斗争,自己该如何介入,搞哪些新名堂,也是他整日思索的事情。当把这一切暂时放下,带着几个人经上海、到南昌、赶到吉安市时,他发现,妹妹她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既然到了吉安,就要有一个大的行动,要发起新一轮对地、市委的冲击。让他十分兴奋的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如此大的威望与号召力。北清中学红卫兵卢小龙的名字一在吉安的大字报、大标语中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当地的造反派学生纷纷云集到他身边,全国各地不少路过吉安准备去井岗山串连的学生也都聚集在他的旗下。特别有趣的是,无论在北京是保守派还是造反派还是逍遥派,到了这里一律成了造反派。他们将吉安市的舆论占领了,北清中学红卫兵和卢小龙署名的大字报、大标语覆盖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没用两三天,他们就将吉安市的保守力量从精神上搞垮了。毛主席、江青对卢小龙有过的赞扬与接见,成了摧毁一道又一道保守防线的尚方宝剑。当他领着数百个北京学生打先锋,数千名本地造反派学生再度冲击地委、市委时,那些由保守派学生以及工人、农民组成的封锁线显得不堪一击,一冲即溃。当权派们纷纷被揪了出来,批斗、游街、挂牌子、戴高帽子。
吉安形势翻了个个。
在吉安,他真正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的感觉。在北京,无论他如何有名,他直接指挥的就是北清中学红卫兵和北清中学校文革。在人山人海的北京城,他算不上什么。只能用反工作组、绝食和反对“对联”这些铤而走险、顶风亮相的行为,使自己的名字冒出来,家喻户晓。而在吉安,一个城市的局势直接受他左右,只要他一句话,所有的学生,包括一些厂矿、机关的造反派,都会在一两个小时内汇集成浩浩荡荡的队伍拥过吉安市最主要街道进行全市大游行。只要他做出一个决定,就能立刻在体育场召开万人批斗大会。当那些地委、市委的造反派干部也像造反派学生一样对他的讲话洗耳恭听、遵照执行时,他尝到了掌握权力的幸福。那是一种不用看别人脸色,而把脸色给别人看的生活。他想起小时候玩泥巴了。一汪水,一片烂泥巴,由着他践踏、挖掘、捏弄和摆布。想在地上添条沟就添条沟,想在小河边立两个小泥人就立两个小泥人。想在小河沟上用破瓦片架个桥就架个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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