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谢平吗?……小得子的心兀然抽紧了。她打了个寒战。鼻眼一酸……但当她发觉,淡见三抱着她的儿子宏宏走到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正用心窥探她的神情时,便忙收敛了所有那些困惑、哀伤和自责,匆匆脱掉右手上用鲜艳的红白两色毛线织就的无指手套,上前跟谢平握了握手,大方地说了句:“收到我信了?老朋友,回头上老淡屋里来聊聊,想不到我跟你们这位‘代理分场长’还恁熟吧?”便跟淡见三走了。
“你到底在跟我搞什么名堂?”进了屋,淡见三“眶”地一声,用力碰上门,便大声问道,“要什么哩格隆?”
“没什么哩格隆。”齐景芳静静地随口答道,一头给孩子脱大衣帽子。
“你跟谢平到底有过啥关系?”淡见三冲过来吼道。
“别吓着孩子。”齐景芳白了他一眼,用热毛巾给儿子捂了捂冻红的脸和手,尔后冷笑一声说道:“啥关系?睡觉呗。亲嘴呗。男人跟女人还能有啥关系?”‘你他妈的原来……“
“呸!”齐景芳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似的属驴?我和谢平坐一趟火车来的。他是我中队长。就这点关系!”
“没那么简单吧。你今天到底是看我来的还是看他来的?”
“看你呀。”
“恁好?”淡见三挖苦道。
“不好,你肯吗?”齐景芳椰榆道。
“那你给他写那xx巴信干吗?”
“写信?给谁?给谢平?我吃饱了撑的?!”齐景芳眯细着眼问道。
“你还给我赖!”淡见三把那封信用力拍在齐景芳眼面前的桌子上,把香肥皂盒弹起多高。
齐景芳斜起眼瞟了那信纸一眼,见它果然是自己写给谢平的。心里暗自叫苦:
“谢平啊,傻骆驼,就算你不知道我跟老淡的关系,你也不能拿人家给你通风报信的字据,满处去张扬!恁些年了,你咋还没点长进‘沙?!”齐景芳想着,眼疾手快,拿起信纸朝烧红了的铁炉盖上一撂,未等淡见三伸手去夺,信纸便一阵抽搐,蜷缩起来,转眼工夫变成团烟和火了。
“好吧,老淡,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咱明人不说暗话……”齐景芳见信据毁了,便松下口气来。“这些年,我恁样待你,你还老防着我,疑神疑鬼,觉得我总在跟别人睡觉。还相信那些从屁嘴里滋出来的屁话!我可受够了。告诉你,这回我是为谢平的事来的。我和他之间是有笔孽债未清。但这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一笔债。我是为还他这笔债来的。你要恁没出息,抽风似的,大吵大闹,碍我手脚,坏了我的事,那就趁早给我滚一边去,再别在我身上想好事。结婚?跟你妹子结去!”
“你想挑动谢平离开骆驼圈子?”
‘你别管。这是我跟他的事。我决不替你在老爷子跟前添乱就是。“
淡见三疑惑地瞅了瞅齐景芳。不做声了。这鬼女子,咋恁难弄?!
‘你安排我住哪儿?“齐景芳又问道。
“放心。不会塞你到新生员屋里去。我这儿空床多得很……”
“去你娘的蛋!在这儿我可不跟你一屋住。”齐景芳脆绝地一口“掐灭”了淡见三的任何“奢望”。她不想头一次来这达,就给骆驼圈子人留下印象,她是个“烂货”。况且,这达还有谢平……她威胁淡见三道:“你要没地方安排我娘俩,我还跟车回去!”
“安排啦!我的老姑奶奶!在老爷子家。跟桂荣睡一屋。跟老爷子的心肝宝贝疙瘩睡一起,我就是老虎,还敢去找你麻烦?!放心了吧?”淡见三以为,听了自己这么说,齐景芳准会高兴。自己便能趁宏宏跑到隔壁诊室去玩那人体针灸穴位模型的空儿,跟她亲热亲热,沾一手。却没料想,齐景芳听了,反而愣起神来,支起半拉眼皮,怔怔地半笑半不笑地问道:“那小桂荣……漂亮吗?真有恁迷人?我倒想见识见识。”叫他好不扫兴。
早饭过后,为了迎接福海县的贵宾,淡见三集合起全分场的男劳力,打扫场院;用竹答把,也用人拉的刮雪板。要求各小家小户把房前屋后都拾掇净了。柴火堆也得重码过。不求一般高,但都得站在一条线上,码出棱角。谢平回来时,把撅里乔跟几个冻坏了手脚和脸面的老伙计也带了回来让老淡给瞧伤。这时他们也被淡见三叫出来,或者相帮拉刮雪板,或者督促检查各小家小户的柴火堆。撅里乔钻到二贵家柴火堆背后,用扫帚把挑出二贵媳妇晾那儿的内裤,故意满处吼道:“老爷子有令,不叫在今天露这烂脏玩意儿。谁这么不听话?谁?”二贵媳妇红着脸,四处追,忙不迭用扫帚疙瘩砸那死老瘸,要夺回自己的衣服。但在场院转了好几个圈儿,也逮不着他。男人们拄着长把管帚,哈哈大笑。还是几个去大伙房帮忙的老娘儿们,前堵后截,把老瘸按倒在地,一头掐他,一头解他裤腰带。老瘸跟打挺的黑鱼似的,在娘儿们的腿杆中间扭动、挣扎、哀求:“扒不得、扒不得,要冻掉的、冻掉的……”“冻掉了才少作孽呢!看好喂狗!”四五个大嫂咬着牙,一齐用漆盖头死劲压实了老瘸,叫他动弹不得,扒下他棉裤,又狠劲在他光屁股上各自踢了一脚,才四散开,算是出了口馊气!她们也是早恨透了一瞅见空子就想占她们便宜的死老瘸。齐景芳由淡见三陪着走上老爷子家木台阶,见这场面,拍着木台阶上的廊柱,哈哈大笑道:“行,你们这达的‘半边天’行!”进了屋,一见桂荣,便忙把她拽到窗前阳光地里,像个老外婆似的,左上拨拉,右一拨拉,拨拉得桂荣团团打转;又拉着桂荣的手,左右上下不住地打量,故意对老爷子说:‘我说呢!老爷子咋会恁喜欢这么个疙瘩蛋。我要是个老和尚,非半夜来背了她去,搂着啃着活吞了她才过瘾呢!你瞧那小鼻子小嘴的,咋恁可人心呢?!“说着从挎包里摸出条丝光绸巾,拍在桂荣小手里,算是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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