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111)

2025-10-10 评论

    对他们——李向南、晓鹰、还有小莉,自己都做到了“难眩以伪”了吗?
    看到父亲晨练回来,顾晓鹰装着没看见,继续和邻家的小姑娘打羽毛球。父亲在一旁站住观看着,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太阳穴处的皮肤能感到父亲那饶有兴致的目光。他不愿父亲观看、介入和“干扰”。他在心中感到极大的厌烦。父亲看了一会儿,上楼了。他又自在了,一边矫健地打着球,一边风趣地说着话。姑娘叫小军,十六岁,身高已经长到一米七,和顾晓鹰一样高。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样子很甜,特别是皮肤很白嫩,脸一笑就透红,腿的线条匀称,这让顾晓鹰颇感兴趣。要不,他哪来那么大劲头儿,一大早就起来打羽毛球呢?
    他一边说笑着,一边尽情欣赏着姑娘,欣赏着她各种姿势中呈现出的美感,欣赏着她青春的光泽和诱人的曲线。
    今天领她去看美展吧,要不要领她去郊外写生,她会去吗?她在跟自己学画画,很崇拜自己。那次和她并肩走,他一边讲着,一边把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他是试探性的。姑娘虽然脸红了,很紧张,却并没有马上闪开。不过始终处在一种想闪开又不好意思闪开的窘促中,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直感到着姑娘的这种窘促。为了这,他当时格外教导地讲了许多有关素描的话,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格外显出随意、平和、爱护。他当时心中很好玩地笑了:紧张什么,小正经,有上几次,你就会习惯了。果然,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她就不那么脸红窘促了。今天呢?一块儿去写生时,如果自己一边走一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或是挽住她的腰呢?她会是什么反应呢?……算了,不要和小姑娘玩耍了,弄不好会狼狈不堪的。还是和女人们去调情吧。
    他眼前浮现出昨晚在火车站与林虹相遇的情景,那双冰冷透亮的眼睛。他嘴角露出一丝要采取点什么行动的阴冷的笑意……
    林虹一早就先起来了,叠好床,没惊动熟睡的吴凤珠、范丹妮(范丹妮像个疲乏不堪的小孩儿一样趴卧着,头歪扭着埋在枕头边),也没惊动外间屋的范书鸿、范丹林(这样走过两个男人睡的房间,她有些别扭),和在门厅里正收拾行军床的保姆笑了笑,悄悄下了楼。
    这样好躲开一家人早晨起来后必有的拥挤洗漱和那些令人难堪的忙乱。
    眼前豁然横向展开的是新建的环城公路:二环路。它宽阔坦荡地建在已拆除的古老城墙的墙基上,像条浩浩大江弥荡着淡青色的晨雾,晨雾中已溶入一抹最初的淡橘红色的霞光。近处的阜成门立交桥,远处的复兴门立交桥,像江桥一样跨着两岸。两岸林立的楼厦、塔式起重机,在雾气中展开了一个烟海浩瀚的现代都市。
    这是一个在黎明中刚刚醒来的庄严宁静而又充满生机的城市。
    她在路边久久伫立着,她喜欢这里的开阔。一辆辆汽车风驰电掣地驰过。车不多,也不少,既无白日里的繁闹,也无夜半的冷清。那毫无喧嚣的、安静有序的高速度,那车窗里一个个司机凝视前方的专注面孔和明亮额头(那是清晨才有的额头),都使人感到这座城市的朝气。她凝望着,沉浸在一种澄静而又惆怅的心绪中。她被北京的清晨感动。昨晚沉重的心绪似乎消逝了。在她心中展开着一个活跃的、无边无际的天地。这个天地和眼前的晨景一样,也被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庄严浩瀚,孕含着无数的希望,也孕含着神秘不可测的纷乱……
    “林虹。”范丹林的声音。
    她转过头。
    听见林虹下楼去了,他也提前起来了。他每天照例按时早起锻炼,但今天更早,他原想头枕着手再躺五分钟。
    楼前楼后都是早锻炼的人。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活动着腰腿,像是有所寻求似的不时张望着。他笑了。自己是希望发现林虹。在这清晨中遇见她,说说话,会让他高兴的。看来自己对林虹还挺感兴趣。只是因为中学时代的美好印象吗?不完全是。那因为什么呢?昨晚他们还没来得及谈什么话。他并不知道她的情况。感觉告诉他,林虹是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一个姑娘在路边慢慢来回走着,同时念着一本英语书,看样子是个高中生,大概在复习功课。当范丹林从她身边走过时,不禁有些惊讶了:姑娘似乎在朗读一本英文原版小说。他站住,又听了一会儿。“你是在读阿奇博尔德·约瑟夫·克罗宁的《城堡》吗?”他用流利的英语含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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