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184)

2025-10-10 评论

    “完了?”
    “完了。”
    “再往下说几点。”
    李向南想了想:“第四,对政策势必带来的某个方向上的冲击要进行充分估计并制定对策。”
    “太抽象,解释一下。”靳一峰眼皮也不抬,似乎仍然在考虑他的事。
    “政策都不是完全封闭型的,它总要在某个方向上有所限制,在某个方向上有所开放。而在开放的方向上总要受到冲击。比如对外开放,就要受到西方经济、文化的冲击,这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一面;允许城镇集体、个体经营,全民所有制就要受到竞争的冲击;如此等等。如果我们对政策开放方向上将受到的冲击缺乏思想准备和策略准备,必将反应迟缓,付出代价。”
    “行了,往下。”
    李向南又绷了绷嘴唇。黄平平、靳舒丽、靳舒华都在注视着这场奇异的谈话。“第五,对即将实施的新政策与已有政策体系的关系进行估计。发生某种程度的矛盾、不和谐是必然的,问题是经过怎样的调整走向新的全面协调。”
    “嗯,行了。”
    “第六,对新政策与现有理论体系的全部关系进行估计。”
    “六点了,还有吗?”
    “第七,预计一项政策提出后将遇到的反对意见都有哪些。”
    “嗯。”
    “第八,对政策实施中将出现的几种可能进行估计。”
    “嗯。”
    “第九,要有最坏的准备:失败了怎么办?”
    “好。还有吗?”
    “第十,应付各种可能的政策储备要预先建立。”
    “完了?”
    “完了。”
    “为什么一定要凑成十点,这里有没有形式主义?”
    “它就是十点。”
    靳一峰放下笔,压在纸上,端起茶杯慢慢喝茶,眼睛依然不看李向南:“你研究过历史吗?”
    “研究过一点。”
    “联系现在有什么观点?”
    李向南略想了想:“从几千年的历史中看现在社会中的传统惰性,从一百多年近代史中看现在社会的演变趋势。”
    “对中国今后趋势有估计吗?”
    “不具体,大致的。”
    “对。想具体的估计是不可能的;没大致的估计则是不应该的。”靳一峰站起来,微微伸了一下懒腰,说道:“好,今天就谈到这儿。”
    “咱们该走了。”黄平平站起来对李向南说,“靳伯伯该休息了。”
    “不,”靳一峰摆了下手,“今天中午一点半钟,有个加拿大《环球邮报》的记者要来找我。鲁贝尔,听说过吧?他的志向是当世界上最权威的中国问题专家。他要了解最深刻、最实质性的东西。我已经和他谈过一次了。等会儿,李向南,你参加一块儿谈。”
    “我?”李向南十分惊讶。
    “对,你。”

    见面时的寒暄介绍都过去了,大家纷纷在客厅里落座了。
    靳一峰指着李向南对外国客人说道:“这位李向南是今天来我这儿做客的。原来是北京去外省插队的知青,现在是古陵县的县委书记。你不是说想真正了解中国的年轻一代吗?我建议你和他多谈谈。我相信会使你满意。这不是我们官方机构特意为你安排的,是你今天偶然碰上的,也算是你的随意抽样吧。”满客厅的人,靳舒丽,靳舒华,黄平平,都笑了。舒凝由于身体不好,和客人见过面后已回房间休息了。
    鲁贝尔,加拿大《环球邮报》的年轻记者也笑了。他外貌英俊,神采飞扬,一米八几的个子,偏瘦,眉骨很高,眼窝凹陷。“很高兴见到您。”他看着李向南,用流利的汉语说道。
    李向南也笑了笑:“我同样也高兴见到您。我主要是想听听您和靳主任的谈话。”他在公开场合称呼着靳一峰的职务,“这对于我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靳一峰很赏识自己,自己愈加不能忘乎所以。一定要谦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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