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106)

2025-10-10 评论

    “过去只说明过去。”
    “是不是我过去让他追得太久了,所以他……”
    “不,我这儿有句格言,”她打开一个小本:“‘当爱着,以往一切都是美好的;当爱情消逝了,以往的一切痴情举动,都成为自我的耻辱。’”
    “他有第三者……”
    “我这不是法院,并不从判不判你们离婚考虑问题。我们只考虑:你如何抉择,对你一生更有利。”
    “我不能让他那么便宜。”她恨恨地说。
    “你想拖他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是吗?”
    “是,谁也别好过,他毁了我的青春。”
    “可是你拖他,同时不也拖你自己吗?”
    “我……反正完了……”
    方一泓理解对方的痛楚。离婚对于男人女人是不平等的,离了婚的男人不贬值,离了婚的女人就贬值了。“你不要这样想,不要赌气,也不要悲观,你要为自己考虑,当然还有孩子,要有重新设计生活的勇气。”
    “哪有那么容易?你们不知道,女人三十多岁离了婚,带着孩子,还说什么?”她黯然喟叹了。几个离过婚的女友劝她坚决不离,那至少可以保持一个名义上的家庭,离了婚就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方一泓诚恳地说。
    坐在面前挂号的是个毛发浓黑的小伙子。你要咨询什么?门厅此时没有其他等候的人,她的声音略高了些。我老婆不和我过。他闷声闷气地说。怎么不和你过?他低着头,嘟囔了一会儿,才讲明白:不和他发生关系。你们发生过吗?发生过一次。她心中笑了笑。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就处理了。那一次是什么情况?你讲讲。对这样像小孩一样的男人,她可以毫无拘束地问。终于明白了:那一次小丈夫把小妻子弄疼了。你真笨。我告诉你办法好吗?不过你要完全听我的,一步步耐心去做。绝对不许着急。克制住自己一点。她给他讲授完了。小伙子红着脸,千恩万谢地走了,扔下十块钱。一块就行了。她追出门。不不,一百块钱我也出。跑了。有意思。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人,什么都不懂。她微笑。觉得自己的身体又热情,又松软,又鲜活,又有弹性,上下滋润……
    陈晓时在三诊室。他是“主治大夫”,比较重要的“病人”就分到他这儿,其他诊室解决不了的“疑难症”也转过来。
    面前坐下的是个拘谨的中年男子,叫羊士奇。戴着眼镜,脸显黄瘦。环球出版社《哲学社会科学译林》杂志编辑部工作。
    “你是不是胃不好?”陈晓时端详着他,和蔼地问。
    “您怎么知道?”对方有些惊讶。这不是医院。
    “我懂点中医,来,先给你号号脉。”陈晓时略有些幽默地说道。他知道应该怎样建立自己的权威。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命。号完了。再看看对方眼睛,舌苔,手整个感觉了一下,判断了一下。“你有慢性胃病,已经好几年了,还有些肾虚。疲劳了头顶疼。平时,脚后跟常疼。有慢性咽炎,用脑过度时眼睛酸困。性功能较差。”
    “对,对,对。太对了。”对方连连点头,“您简直是神医了。”
    陈晓时温和笑了:“我各种爱好多一些。”
    “那我应该吃些什么药?”
    “药当然可以吃一些。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两条:一,精神要开朗;二,适当节制脑力劳动,每天进行体育锻炼。”
    “这我知道。”
    “不,你不真正知道。真正知道,你就这样做了。”他略有些严肃地训导了。从现在起,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我很难开朗。”羊士奇低下头叹道。
    “是因为家庭纠纷吗?好,咱们过一会儿谈。你现在搞什么工作?编和译?对哲学、社会科学感兴趣吗?”
    “有一些兴趣。”
    “自己在事业上有什么打算吗?”
    “有一些。想先搞几年外文编译,出几本书。然后,再研究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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